可是,就连这也不是他自己选择的。
到底是在哪里错了?他不论怎么想,也想不到头绪。
斛九伸手,感受了一下水流的方向,然后纵身跃下万丈深渊。
******
此时,在大阿山上,迦南的提议已经被三位长老默认了。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不忍,都觉得这是不对的,可是迦南说得让人找不出破绽,而他们又已经冒不起风险了。
鹿鸣若真是赤炼,那么绝对不能将他留在身边。他很可能会向离孤告密。
“可是,我们要怎么把他送回去?”长田听着迦南的计划,问道。
迦南用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着,不紧不慢地说,“如果只是单纯把鹿鸣送还离孤,离孤一定会生疑,万一被他察觉到那诅咒的存在,我们的计划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要用鹿鸣去交换一个人。”
“谁?”
“萨洛。”
青夷一愣,“为什么是萨洛?”
“是啊,为什么不是之一?”
向禄冷哼,“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谁不知道你跟萨洛关系不错?”
迦南抬眼看向禄,只这一眼,却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巫剑师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总觉得,那样的目光,不似一个活人能够拥有,简直是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一样。
但是这样的感觉也只是一瞬,接下来迦南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首先如果用鹿鸣换,这笔买卖不划算,离孤不会同我们交换。其次,萨洛乃是镇魔塔的守护者,镇魔塔里那么多的封禁邪物,离孤岂会不打它们的主意?如果我们有萨洛在身边,便能有机会知道离孤打算做些什么。最后,萨洛并非最重要的任务,如果我们要他,离孤会猜不透我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仍然是无懈可击的理由,青夷从来不知道,她这个总是默默地被遗忘的徒弟,竟然有着这般的口才和缜密的思维。这样的智慧,真的是迦南能够拥有的么?
总觉得这次见了面,迦南似乎比以往多了些什么。不单单是在嫘祖之宴那天他展现出来的足以驾驭刑天可同时转移数十人的强大力量,更是他说话行动的方式,虽然仍然有着早年那个自卑的少年的影子,但多了许多魔性的气息。
“既然如此,剩下的就是由谁去当这个使者。这场交换又将怎样进行?”
“很简单,只要让离孤知道,我们的手上有鹿鸣,而且我们知道他们之间有比翼的牵绊。他一定会愿意与我们交换。至于人选。”迦南说着,碧绿的右眼看向长田,“请长田师兄辛苦一趟了。”
“这又是为什么?”晗裳这回不干了。她心中一直隐隐喜欢着成熟的长田,自然不想看着心上人去送死。
“长田师兄曾经是巫罗的得意门生,虽然巫罗是离孤的奸细,但对于他这个徒弟,应该还是真心疼爱的。由他去与巫罗接触,进而接触到离孤,是最稳妥的办法。是不是,长田师兄?”迦南说着,微笑着看向长田。
长田总是觉得,迦南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总是带着几分令他不适的寒意。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他曾对不起迦南。
五年前,他选中迦南作为猫眼石的携带着,其实是跟逐夜长老和巫罗商量过的。迦南这昂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最适合作为隐藏的杀招,同时,也注定是个弃子。一旦任务完成,离孤必定会感知到毛雅诗的存在,到时候迦南将是凶多吉少。不过比起其他九个巫咸族的栋梁,迦南的牺牲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然而生命平等,谁又有权利去决定别人的生死?谁又比谁更有资格活下去?
带着几分赎罪般的心情,长田静静点一下头,“你说的有理。我去。”
******
斛九一路下潜,只觉四周的水温越来越冰冷,并且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正向下拉拽着他的身体。随着他的下降,那力量越来越强,若是再深上一些,在想上来恐怕会比较困难。
而且,他的隔水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正在此时,下面无尽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个银色的东西。
他向着那一处游去,离得愈近,便发觉耳畔有一道越来越明晰的乐声,飘飘渺渺,宛如是从月宫中传来的,带着清凉水纹的歌。那渺茫的音乐动人非常,几乎有种魔性般的力量,令人听久了,便觉得手脚都不想动弹,真想就这么沉睡过去。
斛九知道,这大概是少昊琴发出的声音。看来这琴果然不只是一张琴那样简单,它竟然有着几分跟魅术相似的魅惑力量。
逐渐接近,便发现那发出银色光线的,是几根银色的琴弦。然而说是琴,那其实更像是一只精美非凡的琵琶。深沉的黑色琴身,琴头上雕刻着如意的样子。琴身上流淌着墨绿色的花纹,似乎是与木头本身浑然一体,暗夜里看来竟散发着融融幽光。
没想到那从神界中遗落的圣物,看起来竟然如此朴实无华,除了四根银色的琴弦,便再无其他装饰。
斛九正想伸出手去碰触的时候,忽然一声低沉而悍然的咆哮从深谷下方传来,震得所有岩石都在摇摇欲坠。斛九停住动作,眯起双眼,向下望去。
倏然间,只见一条如同长鞭一般的巨大章鱼触手,从深渊中飒然挥舞而出,宛如黑色的巨龙向着斛九当头劈来!斛九瞳孔骤缩成一条竖线,伶俐地闪避而过。那道触手轰然砸到附近的岩石上,瞬间整面石壁坍塌了大半,就连那少昊琴也险些跟着掉下去。
斛九低声自语道,“难道是海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