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说完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身的一瞬眸光微闪,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冰室中的某个角落。
待得脚步声渐渐远去时,从华灼瞥过的那个角落里才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两个人,正是师禹和连应二人无疑。
其实两个人也只是刚刚到达通道的终点,仅仅听清楚了华灼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而已,而等到华灼离开,两个人才敢走出来。
连应看着面色明显凝重了不少的师禹快步走到那冰棺面前,在看到冰棺中男人的一瞬,眸中有不容错失的惊讶,然后他听到师禹喃喃道:“居然真的是他……”
连应一时好奇也凑上前去,当看到冰棺中人时也有一瞬的惊艳——因为这个男人太好看了,好看的仿佛不像是生活在俗世中的凡人,如果要说谁的容貌能比得上眼前男人的话,恐怕也只有当初大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简落衣了。
简落衣其人,就算连应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惊艳无比,只是简落衣更像是游戏人间、魅惑世人的妖精,而眼前这个人祥和安逸的犹如刚入世间、不知疾苦的仙人。
连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他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一句曾经师襄说过的话——“北烟然,南落衣”,现在想来此话或许不对,明明该是“北眉然,南落衣”吧。
想着这些的连应不由失笑,好像也能理解刚才那位女子的深情了。只是很快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死死盯着冰棺中的男人,仔仔细细从上而下地打量这个好看到让人心动的男人,然后看向旁边的师禹,略有些不确定地说:“师禹,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好像和燕大夫有些相像。”当然了,肯定是脸上没有疤痕的燕大夫。
师禹垂眸默认,事实上他在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还活着,而且还让他遇见了,那么……
连应见师禹伸出手好像要触摸那冰棺中男人的脸,一副好似在深思着什么的样子,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师禹突然抽回手,而在他手方才要放落的地方则出现了一只精致漂亮的玉簪,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面覆薄纱的女子。
“你们是谁?滚远点。”
女人的声音一如她此刻的表情一般y-in冷,正是去而复返的华灼。
其实华灼根本没有走远,她在离开的时候感受到冰室中还有别人的气息,所以才佯装成离开的样子。在这两人出现后不久她就想出来来着,只不过听到那男人好像认识眉然,而且他们口中所说的“燕大夫”或许是眉然一直在找的人也不一定,所以她才继续藏了片刻,直到那个靠近冰棺的男人意图触碰那个她无比珍视的人时她才忍不住现了身。
师禹看到出现的华灼时一点也不惊讶,双方互相打量着,空气中对峙的气氛一触即发。
“你是戍边王师禹?”
“你是北羌巫者?”
同一时刻,两边齐齐出声,华灼是凭着对方的服饰、气度以及那句好似认识眉然的话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而师禹则只是认为北羌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带个女人出来,再加上那女人提到战事和之前连应同他说过的对于北羌巫者身份的猜测,所以猜这女人是那神神秘秘的巫者。不想双方其实都猜对了。
而此刻连应看着这个姿色不俗的女子倒有些哑然,或许这位真的就是药漓的师姐华灼了,那么那个冰棺中的男人……是她的爱人吗?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和燕大夫容貌相像?
不过之前药漓也说过他好像在哪儿见过燕大夫,啧,看来事情不简单哪,或许这个冰棺美人和燕大夫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一定啊……
第38章 交易(一)
不大的冰室里,当女人走到冰棺旁边时,气氛真的是凝滞极了。眼前两人似乎谁都不想先开口,无奈之下只好他先开口喽。连应摸了摸鼻子,看着女人诚恳道:“不知阁下可是药仙首徒华灼?”
华灼似是才注意到连应般,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又如何?倒是你们北朝军果然逃到了这雪山峰上,看来‘冷面战神’——戍边王师禹也不过如此。”
华灼这么说也算是承认了她是北羌巫者一事,而且不知为何连应总觉得她这番话细细听去还有一丝对北朝的嘲讽,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朝廷之人,或者更准确的是对皇室贵族。
师禹淡淡看她一眼,对她的嘲讽之语不置可否,反道:“阁下似乎也没资格这么说我们吧,虽为医者,却勾结叛党,更利用狐惑Cao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岂非对不起自己的医德?”
华灼一向冷漠的表情在听到“狐惑Cao”时微微一惊,然后沉下声道:“你们二人如何会知道狐惑Cao?”不错,她的确是和北羌新王有所交易,只要她能够在迷雾岭中困住北朝兵马,那么他就愿意借出北羌国宝之一的凝魄珠。
只是……博格那厮恐怕野心不小,也不像是会乖乖遵守交易的人,不过她现在也做不出别的选择了。更何况她选用狐惑Cao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若是心志坚定的人根本不会被其所惑,但若是北朝军自己心智不坚易动摇,那又与她何干?更何况她对北朝人也没什么好感。
“狐惑Cao一事乃是阁下师弟药漓告知。”这个时候连应开口,解了对方的惑。
华灼听到连应的回答一怔,面纱下的唇不自觉地轻抿了抿,她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药漓,她以为他那个向来喜欢云游天下有趣之处的人是不会到边塞战场这边来凑热闹的,那是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呢?
想着,华灼瞥了一眼连应,方觉对方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很有气度和亲和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对方,再想了想药漓那小崽子被他那半个便宜师兄带歪了的x_ing取向,忍不住问道:“你认识药漓?你们什么关系,恋人?或者说他现在愿意帮助的对象……是你们北朝?”
连应听到华灼的问题不由抽了抽嘴角,然后敏锐地感觉到身边师禹的气场好像更冷峻了些,正想开口解释却听师禹抢白道:“华灼姑娘何必一口一个‘你们北朝’?若我所知不错,药仙鬼谷子老前辈乃是北朝人,而你师从药仙,难道不也是北朝人?何苦助纣为虐,帮助北羌反叛?还是说你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这个冰棺里的男人?”
师禹说着,手掌放在了冰棺之上轻轻覆着,接着就感觉到华灼一下子变得尖锐冷冽的视线狠狠钉在了那只手上,看来自己所料不错啊。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人是沐安王一直在找的……爱人?”
“笑话?!什么爱人,从来都是一场骗局!眉然他根本就没有爱过那个负心汉,没有爱过那个人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师旷那个老男人的一厢情愿而已!”师禹话刚落就被华灼激动地反驳了回去,一向淡然冷漠的女人此刻面上却全是痛苦和愤怒,好像沐安王师旷的确如她话中所说一般不堪。
连应不清楚这些人之间的过往,但是看着师禹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揣测着或许师禹知道这其间二三,然后他就听到师禹凉薄的声音缓缓叙述着一个简单的但却残忍的事实。
“何苦自欺欺人?你既会如此激动痛苦,就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如今这样反驳不过是在企图扭曲事实罢了。”
华灼身子微微一颤,竟想苦笑: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原来到头来她还是在不自觉地自欺欺人,她又如何不知在这场局里眉然究竟有没有失了那颗心呢?只是……只是离开却是眉然自己的选择,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机会呢?
这厢华灼暗自神伤,那厢师禹仍是不急不缓地道:“当初的确是皇叔所做不对,但是华灼姑娘你当真要为了个人恩怨而致国家安危于不顾吗?或者你觉得你这么做你所心悦的人就真的能够高兴吗?”
这个时候心神大乱的华灼不自觉地随着对方的问话想了下去,她想到眉然之前对她说过他已经放下过往了,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找到兄长。所谓的放下,大概就是没有恨了,自然也就没有爱了,那么她如今这样却是执念了呢。
只是啊,相通是一方面,如何做又是另一方面,最起码她还要把凝魄珠弄到手。
“戍边王果然巧舌如簧,不过华灼早前就与北羌新王博格有所交易,但是相助之事也仅限于迷雾岭狐惑Cao而已,事成之后北朝与北羌的战事我自是不再c-h-a手。”华灼看着师禹,神色间是与男子相比都不遑多让的强势与压迫,“况且既有我师弟相助,想必狐惑Cao一事已不再是麻烦了。”
说到这儿,她想到了博格打着的准备不费一兵一卒耗死北朝军的打算,真是想冷笑,愚蠢的家伙,现在北羌的处境可不利了呢。不过当实力与野心不匹配时,无论博格做出什么挑衅北朝的事都是一种愚蠢呢。
会这么想倒不是华灼天x_ing凉薄,而是最初她就不喜欢博格其人,若不是为了那凝魄珠,她也不会与博格合作,更何况之后博格类似于赖账的做法也让她很不喜。
师禹听到华灼的回答不由讶然,原来还有个交易,不过事实上此刻他也想与对方来场交易。
“既然华灼姑娘这么说在下就放心了,不过在下也想与你做个交易。”师禹忽略掉连应看向他微微惊讶疑惑的表情,他只是要为自己的计划多做保障而已,“我想与华灼姑娘你合作,希望你日后能够答应我一件事,作为报酬我会无条件提供治疗眉然公子所需的一切物资。”
“嗤,我本就是药仙首徒,不缺钱更不缺药,何须你来提供所谓的物资?况且在我眼里你和博格一样不可信。”华灼冷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姑娘的确不缺钱也不缺药,但是我想姑娘应该会缺权会缺势,会缺你在变卦之后可能会遭北羌新王追杀而能够自保的权势。”这个时候师禹不说话,但是连应却恰到好处地点出了师禹可提供的好处。虽然他并不知道师禹要和华灼合作且内容那么奇怪是为何,但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拆了自家人的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