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响。
屋子外守着的人俱都吓了一跳,手中都握紧了刀剑,他们留神仔细听着,只听到屋内的声响已经消失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这些人今夜都被灌了不少酒,一觉睡到大天亮都未必能醒,方才指不定是在说梦话呢。
“妈的,这小子害得老子出了一身冷汗。”一人低声咒骂道。
“行了,老九,你和个死人过不去干什么,里头这人都活不过四更。”
“可不是,老九,要不,你进屋里去打他一顿,横竖到时候烧焦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
众人一番说笑,倒把紧张不安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好了,别说话了,别的地方都已经烧起来了,咱们快动手。”一年岁稍长的男人打断了众人的说笑。
众人朝四处看去,果然有不少地方已经燃起了火苗了,黑色的火苗在深空中吞吐着舌尖,空气里渐渐弥漫开一股烧焦的味道来。
有人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正要动手。
忽而,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打开了。
众人心里骇了一跳,为首之人脸色紧张。
只见开门的人手持着一盏烛火,那烛火映照出他俊秀的容貌来。
“诸位三更半夜,不去睡觉,来这里扰人好梦,怕是不好吧。”贾环笑着说道,“这等没公德的事,小心生孩子没□□。”
“放屁,你……”有人怒气冲冲地怒骂道。
为首之人伸手将众人一拦,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贾环,“贾大人,想来你已经把方才我们说的话都听到了吧?”
贾环脸带笑容,一派从容的神色,“我也想听不到,只是听到有人说要送我等去黄泉走一趟,到底不怎么甘心,毕竟,那等黑心黑飞没心肝的贼人都还活的好好的,我们怎么能死呢?”
“呵呵。”为首之人大笑,“贾大人果真年轻,竟然如此天真,须知历来成王败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谓的因果报应,不过是糊弄世人的罢了。”
“大哥,何必和他多废话,直接送他去死就是了。”旁人着急地说道。
那为首之人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伸手一挥。
贾环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淡然。
众人中有人将那火折子轻轻一吹,一点火星便在火折子上亮起。
那人随手一抛,火折子落在地上,滚了一滚,只见漫天火焰冲天而起,空气里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
为首之人透过那间隙,瞧见贾环的神色,见他此时此刻,脸色竟然丝毫未变,饶是他心知二人是敌人,也不由为此人肃然起敬。
佛经中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此人年岁尚幼,却能在此时此刻面色不改,比起不少自称英雄好汉,却在生死关头丑相败露的人来,不知强过多少倍。
只是可惜了,这人终究是要死的。
“男子汉,当如是。”不知有谁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
贾环回转过身去。
众人怔了怔,有人道:“看来,这人也是贪生怕死的,进去怕是要找方法逃出去,只是可惜了,所有的出路都已经被我们堵死了。”
“不,他好像是去搬什么东西出来。”有眼尖的人说道。
众人不禁定睛朝里看去。
只见火焰吞吐的背后,贾环搬出了一把官帽椅,施施然坐了下来,手中甚至还捧着一杯茶。
面对着此等情景,饶是众人见多识广,也不由得瞠目咋舌,不知道作何反应好。
“他、他是疯了吗?”有人不解地问道。
他们见多了不少人在此等情况下的反应,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哀嚎不已,有的心如死灰,更多的是吓得失禁了,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做过,这般从容自在,就好像,他所面对的不是滔天大火,而是轻慢歌舞的舞女一般。
为首之人定定地看着贾环。
贾环也看着他,忽而,缓缓地说道:“风向变了。”
“他在说什么?”有人好奇地问道。
为首那人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去,忽而,他的足尖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一般,疼得他下意识地收回了脚。
那人低下头去看,只见火苗吞吐着,若不是他收回了脚,这会儿脚早就被火苗吞噬了。
怎么会?
那人诧异不已,抬眼看去,却见到贾环好整以暇地抿着茶,看见他看来,还冲他露出个笑容来,说出了句话。
风向变了。
这回,那人看清楚了,他的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风向怎会变了!
没等这人想清楚想明白,四周的人就发出了惨叫,“火、火!”
那些本该朝屋内侵蚀而去的火舌不知几时变转了方向,朝着众人袭来。
风吹得更猛了。
火舌如蟒蛇一般窜了出去。
黑夜里,惨叫声接连响起。
书房内,陈深站在大开的窗户前,看着不远处半空那袅袅升起的黑烟,嘴角轻轻勾起。
一切都如他所希望的一般进展。
这场火会把徒蘅鹭那些人都带入黄泉,而他则“侥幸逃脱”。
而那罪魁祸首就是陈侠那伙人的余孽。
到时候,只要清剿了陈侠那帮余孽,自己便可以戴罪立功。
“大人、大人。”书房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深收敛了笑意,“进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那些火、火……”来人跑得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陈侠拧紧眉头,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喝了一声:“到底发生什么事?”
“大人,那些火非但没有去烧屋子,反而是来烧我们兄弟们。”来人悲痛不已,红着眼眶说道。
“什么!”陈深身子一个打摆,险些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他分明算好,今晚的风向是朝北的!火势一起,烧得只能是屋子里的人。
“是真的,大人,我们的兄弟已经死了不少了,大人,快让人救火吧!”来人说道。
为了防止有人跑出来救火,陈深让下人们把那些本该备在水缸里的水都搬到一个地方藏了起来。
现在,陈深用的这一招毒计却坑了他自己。
第71章
“走水啦、走水啦。”四处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音的还有火苗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空气里弥漫着焦味和一股恶臭味, 半空中满是黑烟, 风越刮越紧, 火越烧越旺。
“哎呀, 这是怎么回事?”白永秀在甜香的睡梦中被人吵醒, 本是心里大怒,待看到外头熊熊燃烧的火焰后, 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两股颤颤地后退了三四步,依靠着桌子。
而其他人也同样发现他们屋子的外面被大火包围了。
有的人急忙找水去救火,有的人则吓得瘫软在地, 连动都动弹不得,甚至还有的直接哀嚎了一声,晕了过去, 一了百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火好像不是朝屋里烧的。
白永秀到底经历过不少事,即便早已吓得腿都软了,却还强打起精神,他很快就发现他根本没必要害怕,这火,烧得是外面的人。
可是,外面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白永秀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里的不妥, 既然这火于他无害,而又找不到方法逃出去,他索x_ing缩到角落,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火,必然不是偶然着起的。
因为从这窗户看出去,不止这里,连其他地方也都着了火。
等等!
十六殿下!
白永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心跳得飞快,嘴唇发干,这要是十六殿下出了事,他们这群人都没好果子吃!
徒蘅鹭这边儿。
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徒蘅鹭的神色却不像他的动作那么轻松自在,他按了按眉头,却想不明白陈深所有的行动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就好比他冒着风险到山西来,除了是为了立下功劳外,也为了找出陈深背后的主子,他已经可以笃定陈深背后的主子必然是他的某个兄长。
如果能知道陈深的目的,就能够解开不少迷惑,比如为什么陈深敢下如此毒手。
屋子外的火苗烧得噼啪作响,徒蘅鹭却好似浑然不知道自己置身于火海一般。
他在思索,他的脑海中有无数个想法,无数个猜测,这些都需要他去一一地验证。
陈侠闭着嘴巴,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对于十六殿下,他也有所耳闻,在京城的时候,坊间少不了谈起各位殿下来,说到十六殿下的时候,都是说他是如何的倨傲。
但是,现在,陈侠朝徒蘅鹭张望了一眼,他在心里把那听来的传闻上面重重地打了个x,一个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能面不改色地沉思的人,他不觉得会是什么倨傲的人。况且,只是贾环的一句话,徒蘅鹭便能做到深信不疑,也足可见此人心胸是何等宽广。
居高位者,多半都是多疑的,徒蘅鹭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却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陈侠,你能去做件事吗?”徒蘅鹭抬起眼皮,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