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淡淡道,“鲁安公的忠心,朕知道了。朕相信,宗室的眼睛是雪亮的。朕也相信,宗室对朕对朝廷是忠心的。”赏了鲁安公些东西,明湛就打发鲁安公退下了。
接下来,帝都里只要被凤宝珠拜访过的人家儿险些把宣德殿的门槛儿踏平,与鲁安公的来意一样,都是来表白忠诚的。而且俱是争先,唯恐落后。不论内心深处如何想,他们都得明白,如今在帝都的地盘儿上,明湛要收拾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些老狐狸,面儿上的功夫是绝不会差了半分的。
明湛一个下午接待了几十口子宗室,相同的话听了几十遍,又说几十遍,嘴皮子差点儿磨薄。回去吃晚饭时,明湛漆黑着一张脸,对阮鸿飞道,“都成精了。”没一个好东西。
阮鸿飞面无殊色,“没点儿本事,难道随随便便就能袭爵啦。不过一个凤宝珠,没人会以为凤宝珠能对皇位产生任何威胁,他们自然要来跟你表白忠心,以免你误会他们与凤宝珠有什么联系呢。”若是这么简单就能看出忠奸,这些老狐狸岂不是白活了这些年?
从榻上拽明湛起身用晚膳,阮鸿飞淡定道,“明天起,你就开始歇着。”
凤宝珠此事既出,事关帝王声誉,更与镇南王府脱不开关系,哪怕凤宝珠已经进了宗人府,朝臣们也要问上一问了。
其中徐叁的态度最为激烈严峻,“朝中宗室公侯、文武百官,难道就任由一个宗室女在外胡言乱语,败坏陛下声威,挑衅帝都与镇南王府的友谊吗?”
“驸马陆文韬私窃禁中语,淑媛长公主言语不当,以至于襄仪太长公主中风,这样明摆的事实,人证俱在,谁人不明?”徐叁道,“再者,太上皇就在镇南王府,善棋侯父子的意外,别人不清楚,太上皇定一清二楚,如今经凤宝珠一解释,又成了别有用心,阴谋诡计了。另外,这几件事,皆涉朝政,凤宝珠不过是一普通宗室女,无爵无职,有什么资格插手朝政?”
“臣请陛下重重惩之,以肃朝纲国纪。”
“徐相说的是。”明湛阴沉着一张脸,完全没有平日的和悦,冷声道,“自朕登基起,所作之事,自认为对得起祖宗与百姓。善棋侯去云贵,其心叵测,朕命他迎太上皇回帝都,他却私心作祟,多次提及请太上皇回帝都复政一事,朕看他是早忘了如今坐龙椅的是谁,朕对他已经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往日里,明湛在朝臣跟前别提多要面子,向来以圣人自居,如今突然露出真实嘴脸,甚至不肯修饰一二,令人颇是惊诧。
“太上皇有太上皇的执政方式,朕有朕的执政方式。朕既然登基,就会干好这二十年,这个皇位,朕已经坐了。”明湛冷声道,“哪怕现在太上皇回来叫朕退位,朕也绝不能答应。”
“朕与太上皇父子之情,不过,若有人想拿父子之情威胁于朕,那就打错了主意!”明湛眼睛扫过群臣与宗室,满朝俱寂。
明湛毕竟做皇帝有一段时间了,威仪初具,这话撂在朝上,徐叁立时带头高呼道,“陛下圣明。”在徐叁看来,做皇帝就得拿出这样的舍我其谁的霸道来!先前明湛说太上皇要回帝都,徐叁就挺担心朝政的事儿,如今看明湛将话挑明,徐尚书一颗心别提多安稳了。君王下定决心,他们这些做臣下的方能誓死追随。
群臣都不是傻子,只恨徐叁嘴快,叫这老小子出了风头儿。人人不甘示弱,群臣高呼了回圣明。待声音初歇,李平舟忽然道,“陛下,前些天陛下提拟的宗室子弟大比授职一事,臣等已草拟……”
不待李平舟说完,明湛将手一摆,“这件事先搁下,以后再说。朕今日乏了,没什么要紧的事就退朝吧。”
关键时刻,李平舟倒是没掉链子。难怪这老家伙能做上首辅的位子,机伶不外露,还能及时的做出决断。这一次,在明湛与宗室的问题上,李平舟表现出了一代宰相的风范。
帝王说累了,原本想上本的,也不敢上了。
明湛退了朝,没待多久,就宣了太医正去了宣德殿,说是身上不得劲儿,心口疼,连当日的内阁会议都没主持。这在明湛登基以来,还是头一回呢。
何玉代为宣旨,命首相李平舟代为主持内阁议事,一应奏章先由内阁批阅后再转递到陛下寝宫,再由陛下行朱批。
李平舟等人接完口谕,难免打听,“何公公,不知陛下龙体……”
“兴许是给宝珠小姐的事儿气着了,陛下昨儿晚上一夜没睡安稳,已经请了太医。”何玉虽是明湛身边儿的红人,不过能入内阁的皆是朝中重臣,他自然要给几分面子,不然事关龙体,并不能轻易开口。当然,这也说明帝王的病情并不太严重,李平舟等人稍稍安心。何玉一拱手道,“诸位大人忙着,我还要伺候陛下,先告辞了。”
“何公公辛苦。”
对于宦官,朝臣们都是存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宦官虽是不全之身,身份低贱到尘埃,不过他们却是站在天下最尊贵人身边儿的一类人。对这类人,朝臣不敢得罪,但一般洁身自好者,亦不会与其深交。
何玉还算不错,持身有度,有人打赏他就接着,当然,若是数目太大,他得先跟明湛报备一声。自始至终,何玉非常明白,他最大的倚靠是谁。
明湛这一病,何玉的地位立时凸显出来。
起初只是小病,甚至转天,明湛还能挣扎着去上朝,不过,脸色看起来非常憔悴。只要长眼的,都能瞧出来,陛下微恙,似乎还未转好。
又过一日,龙体不适,休朝,所有急件奏章皆递往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