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挺多小摊贩卖的玩具,就是给小孩扮家家酒的小家具之类,栩栩如生,这样的手艺正适合来做沙盘模型,只是此前还没有人这么干过。
最早的军事沙盘大概在东汉出现,后来也很多人使用。而小孩扮家家酒的玩具也一直都有,可是都没有人像云雁回这样把二者结合起来。兼具了规模和精致,而且用途是……卖房子展览用,很好,这很北宋。
那些手工艺人听说是要弄那么大一片模型,都有些咋舌。不过云雁回愿意出钱,他们又哪有把活儿往外推的道理。
于是,眼看“高楼平地起”,喻浩与几个手工艺人一起做,用纸板、薄木片、泥巴等等材料,将喻浩的设计图立体还原了。
喻浩看到实体后,都觉得赞叹,这样的效果,与图纸比起来冲击力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云雁回要求还特多,草、泥土都是真的,就连旁边的湖泊,他都要求弄凹陷了,植上水草,放些石头、沉木之类的,到时倒水进去,更加真了。
完工之后,云雁回就在牌子上写了“蒲关泽”三个字。
这就是他们那个湖的名字,这是个浅水湖,因为里面长着兰蒲,所以本地人叫它蒲关泽,写在文书上的正式名称是牧泽。
云雁回觉得这个名字挺不错的,而且那边都是荒地,没有记忆点,日后为了方便宣传,估计会将这三个字应用在综合体名号上。当然了,这只是云雁回的设想,他正努力想让老板接受这个名字,现在就开始用蒲关泽代称。
喻莲看到这个,都喜欢得紧,决定打一套小点的出来,便是摆在家里做装饰也好。
云雁回一想,女孩子和小孩大概都很喜欢,干脆请莲姐多做一套,他便拿回去送给小老虎。
到此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仁宗已经调了将领去平僮族之乱,至于桂州苗人,虽说去僮族占据的地方需要经过桂州,但是目前还没传出来会不会连着一起搞。
如今的东京仍然是歌舞升平的,大众并没有被五岭之南的事情影响到。
云雁回便带着模型入宫求见了,巧得很,仁宗那里正在接见宗室,穷亲戚都喜欢打秋风,仁宗家的富亲戚可也喜欢打秋风呢,这都是拖家带口来找他解决就业问题的。
云雁回带着几个小太监把模型抬进来,那些宗室刚好也要被送出去,一群小王孙未来的公候之类的,看到后就突然暴动了,全都朝这边冲过来,生猛得很。
那几个小太监慌了,手里的东西一看就贵得很,这么精致,而且是要给官家看的,要是他们被撞倒了,岂不是完了。
“稳住,都稳住!”云雁回疾呼一声,然后舍身救已,往前几步,两手张开,挡在这群小孩面前。
只见五六个小胖墩往前跑,接二连三撞在云雁回身上。云雁回把所有人都捞住,然后自己也不堪重负,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小孩淹没,不知所措。
到这时,那些小孩的仆从才小跑着过来,把压在云雁回身上小孩抱起来。
仁宗在不远处看得差点把茶水喷了,站起来施施然走近,调侃地说道:“我看看,云小郎这是带了什么玩具来?”
弄那么大一个模型建筑群,漂亮得很,让这群孩子看到了,岂不是危矣?
云雁回面有菜色,爬起来拍了拍灰尘,行了礼,又看那群小孩看着他眼冒绿光,胆战心惊地道:“官家救命……”
这些小孩,唯有在体重和力道上可以与小老虎媲美,但是可想而知他们绝不会有小老虎那么甜。可见宗室中出了一个赵允初,果然是仅此一个的奇葩。
仁宗面带笑意,说道:“他是开封府的人,叫做云雁回。好了,都回去吧。”
云雁回:“……”
一干小王孙都被抱走了,向着云雁回投来依依不舍的目光。有了仁宗那句话,可想他们便知道日后去哪里找云雁回了。
云雁回都快要窒息了,“这不是饮鸩止渴么,官家,您应该叫他们自己回去命人做啊。”
仁宗板着脸道:“给你一个做好人的机会不好吗?你给他们介绍匠人啊。”
云雁回:“……原来您是为了我好,真是太感动了。”
仁宗一挥手,那几个小太监就把沙盘搬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仁宗弯腰细看,那住房建筑群的顶楼是没盖的,可以看到里面的布局,还有小小的桌椅花瓶挂画之类的,做得十分细致,让人看了就想买房。
“好,不错,很有些巧思。”仁宗十分开心,“总算是让我有点好心情了。”
云雁回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广南的事不开心,听说那些僮族人还是很猛的。桌子一旁,摆着一大叠奏折,有两本摊开,不经意瞥过去,也都是广南的字眼。
云雁回便把图纸也拿出来,结合起来给仁宗介绍设计。
仁宗看得频频点头,最后指出了几点自己不满意的地方,倒是不用大改,“这个东西就留在宫里吧,还挺好看的。”
云雁回早有这个准备,点了点头。
仁宗又叹了口气,“若是人人都像你一般省心就好了,桂州的一群废物,治州无力,还活生生将人推到那边……唉,人才不够用啊,可是……啧,广南,广南……”
云雁回没说话,虽然仁宗对着他说的,但显然是在自己发牢骚,没有要和他讨论的意思。这种军政大事,他没什么干货也不好乱插嘴。
不过,仁宗的只言片语,让云雁回有点明白,朝廷对桂州苗民还是想安抚怀柔的,他们和僮族那边不太一样。
而且,云雁回听到其中几个关键字时,倒是有了点灵感。虽然他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也许后世的制度能够给仁宗一些主意呢?
要知道,在宋朝以后,政府都是用土司制度来管理少数民族,从当地少数民族中选择有势力的头人,授其官职,管理本地,甚至有过土司得到重用,去他地为官平乱之类。如此,掌控力日渐提升,而这种制度,在宋朝只是有了一点雏形,大家只是摸到一点头绪而已。
云雁回借着要去上厕所,弄个些墨水和一根木棍,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一句话。云雁回的硬笔字其实是很好的,比他的毛笔字要好得多,而且笔迹全然不同。
出于种种考虑,云雁回决定做个无名英雄,写完后把它偷偷塞进了仁宗看得那堆奏折里面。
待到云雁回离开之后,继续批改奏折的仁宗看着看着,突然在一本奏折里看到一张和奏折内容毫无干系的小纸条,字迹也完全不一样。
奏折里是一名御史在弹劾某官员纵容家奴行凶,但是纸条上写的却是: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仁宗目光凝滞一瞬,就忽而亮了起来,叫来陈林,“去御史台,把……”他看了一眼奏折,方说道,“把李泽云叫来。”
第140章 未来的金大腿
御史台与谏院合称“台谏”, 负责弹劾督查百官,有点像现代的纪委。
御史不好做啊,不是随随便便乱弹劾就行的,他们每个月都要交月报……啊不对,月课给官家, 里面就是当月的督查报告。
这每月一检查作业, 压力真的是大, 万一业绩老是没有别的同事好,官家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呢?
而且也不是全无惩罚的,对新人是有的。台谏二处的官员,上任后百日内若是没有什么业绩, 要么就把你丢到别的部门去,要么,就是交一笔罚款,叫做“辱台钱”。
辱台钱, 多么羞耻的名字。
因为业务能力不行, 没做出成绩来, 导致我们御史台面上无光,而交的罚款。
李泽云,就是一个已经两个月没有什么纠弹的新御史,急得屁股都要冒烟了,他老觉得,最近台长看到他,都不阴不阳的。昨日,更是在同僚们面前不点名地说了一句,咱们御史台已经很久没人交过辱台钱了……
李泽云顿时代入了,这话绝对不是随便说的啊!肯定是在暗示他!
李泽云也了解了,前面好些新人,也有像他这样的情况的,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那样更屈辱,交罚款好歹证明有救,调走证明没救了啊。
两种都太丢人了,李泽云只好陀螺一样到处转,盯着那些官员,眼睛都要绿了。
好不容易,才让他发现了庞太师的亲信官员的家奴行凶,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报上去,感觉松了一口气,管他后台是谁呢,没听说庞太师现在急得上火吗?都在传庞后就要被废了呢,若非广南突然出事,这会儿旨意恐怕都下来了。
奏章交上去第二日,忽有内侍来传召,说是官家要见李泽云。
同僚们齐齐看向李泽云,包括台长。
李泽云手足无措,不知道为啥官家要亲自见他,他弹劾的事,应该很小啊,难道那个官员其实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背景?
御史台台长,也就是御史中丞咳嗽了一声,说道:“去吧,还愣着做什么?”
李泽云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他的颜色,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李泽云试图向内侍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惜,人家不肯透露,他想送钱,人家也不收,搞得他愈加忐忑了。
进了殿内,只见官家端坐几案之后,正在批阅奏折,见到李泽云来后,将笔放下,命他坐下。
李泽云战战兢兢坐了下来,不敢看官家的脸。
仁宗和颜悦色地道:“李卿入御史台也两月有余了吧,是否不太习惯呢?”
李泽云顿时紧绷了起来,很想晕过去,天啊,难道他的弹劾真的有什么问题,导致官家觉得他不适合待在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