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案的刑司监周均呈被遣到青州,项渊很早就开始怀疑了。幸得他主吏治,有权要求大小官员不定时向他汇报。周均呈被离开永都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他的敕报——项渊一定是有所预感,时常催促周均呈速速办妥回京。
按照傍晚刚到的敕报看来,周均呈留下“案已办妥,即日返程”的字,是在一天前。算起来,一天前从青州出发,此刻他大约已经离永都不远,若快马加鞭的寻过去,在沿途驿站找到也不是难事。
凌北静听了我的话,微微点头,却没有下断言。“皇宫里现在形势凶险,想要去当场翻案,没有万全准备还是不行。”
“明日恰逢舒贵妃三七之日,可以出殡。我让吴凛去截项渊,并安排项潋子时一过就带着母亲的遗体进宫。现在她是安懿皇后,入土前运遗体回宫受拜是礼法所然。舒贵妃颈上的刀伤,加上太子隐瞒的割喉所用的禁卫佩刀和周大人的证词,恐怕由不得众人不信。”
“如你所说,宫中禁卫都是太子手下,即使是成功翻案,难道不怕太子来个赶尽杀绝?”
我亮出一个异样眼色。凌北静就是凌北静,无耻之极残忍至极的事情他都考虑得到。他看我脸上表情,“也不是我想得多,是你说的,禁卫都是太子的人嘛。”
我叹口气,“只好看项渊了。他若是个能安然任太子将整个皇宫控制住的人,便算我白白帮他。”
凌北静笑着摇摇头,“子锐啊子锐,你何时能不这么自负?”
我只是横眼看他,“时间也不早了,你还不快些派人去找周均呈?”
凌北静苦笑,“这种事情,恐怕还要我亲自去才行。”
我怒,“你到现在还不肯亮出你齐国王爷的身份?东衡皇宫现在是随便派个人便能进去的么?”
“这次你是真的误会我了,”凌北静看着我,“我并非为了自己计划而不肯亮出身份,只是要调整下顺序而已。不带周均呈进宫,我怎能说服众人信我?”
“习远呢?你先进宫去,让习远去找周均呈不就行了?难道你连那小子都信不过?”我知道凌北静这人走到哪儿就把习远带到哪儿,那小子从还在军中的时候就是凌北静亲随了,他身手极好,解忧与子云两个人才能勉强抵挡。
“我没有带他来东衡。”
“什么?”我不信,凌大王爷手下向来不缺人,没什么事情一定要习远去做吧?
“笨蛋……”凌北静复又坐回椅子上,左边唇角一勾,祭出他风流无双的招牌笑容来,“我不把他留在齐国,皇上怎么可能相信我还在齐境?”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狐疑道。凌北静与程衍向来是一唱一和一心,凌北静做事没必要隐瞒程衍。何况程衍生性多疑,这点凌北静再清楚不过,此番他秘密出使却不在程衍处备案,若被程衍发现,有什么后果他也应该清楚。难不成这人是个史上罕见的极品细作,在齐国都封了异姓王还忠心耿耿的通着外敌?
“我说是来找你的,你肯信我么?”他漫不经心的笑问。
“凌北静!”我真的怒了,原来不止皇祖父,连程衍都被这狐狸耍的团团转,这人是跟我们程氏齐国有多大的仇恨,“你到底是谁的人?”
凌北静双眼一抬,竟如冰湖乍开般湛亮,“子锐,我真的是为你来的。”
第三十四章:东君有意(3)
我微微冷笑,转过脸去,“我在项潋的行馆桌上留给你一幅画不错,十分浅显,想必你能猜出其中意思,不过,越靳是邶国细作,并要对你不利这一点,也是我仅知的了。”
凌北静淡淡叹息一声,“我来东衡不是为了问你这件事情……你在湖上落水的事情,也并不是你自己想象的样子。”
我看他,“哦,那不知子锐身上还有什么,是王爷想要的呢?”
我心中默念,千万别是程淇临走时给我的太子令。太子令有机关我是知道的,虽然我还未有机会破解,但也有一种让自己惴惴不安的猜测。
“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哈,”我险些给那认真脸色打动,“多谢王爷关心,程子锐天雷落水身中剧毒的走了一遍,连进宫冒充东衡朝廷命宫都没给人识破,可以说是活得越来越好了。”
“子锐……”凌北静走到我面前,一副灵巧唇齿竟然也有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
“王爷若觉对前朝宗室心怀愧疚,大可不用力保子锐这独支血脉,”我冷笑,转过头去,“子锐活着,经历苦痛折磨并不比死了好过,更觉自己不能随兄长战死沙场以身殉国,实乃宗室之耻——”
忽被一只手勾起下颌,紧接着一双冰冷的唇生生截断我的未尽之言。
明明只是轻轻覆上,我却再说不出话来,眼角亦淡淡涩意,不知是因苦痛屈辱,还是那人不可言喻的心意。
然我仍未动作,凌北静已然松手。
不过片刻。
我也转过身去,心意仍乱,却也意识到宫里恐怕已经是剑拔弩张之势。“既然习远不在,我进宫好了。”
“你怎么进去?”
“那日我冒充中书令进宫,除了中书监知我作假,其他人并未看穿。之后项渊安排为中书令告假,而真的中书令其实已经死了。既然真正的中书令谁也没见过,若我穿好官服拿好铭牌以中书令身份进宫,不怕宫里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