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料到眼前是这样场景。
我斜光带过那人一眼,轩挺俊朗,倒不是寻常市井子弟痴缠青楼红倌儿的无赖样子。
兴儿似乎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那人盯着自己,忙转了目光,看向我。
我仍不正眼看那人,却轻慢笑道:“公子这样闯进了,是不是有些无礼了?”
“你是谁?”那人生硬地问,又转向兴儿,“兴儿,他是谁?”
兴儿似乎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看我,我仍笑着,“兴儿……”
他回过神来,勾起一抹巧笑,转向来人,“难怪六爷不认得,这位是云公子,虽然来了有一阵子了,倒正是六爷走了之后来得。”
我见兴儿眼中仍是闪烁,忙提醒他:“酒。”
兴儿这才注意到手中的酒杯,忙慢慢转身,拿起桌上的小酒壶,斟满一小杯。
我这才转头正视来人,笑得却是越发轻慢了:“公子若是再不走,恐怕就不知是无理,更是不近人情了。”
那人似乎很是激动,却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看着兴儿。
兴儿将酒杯递到我的唇边,轻轻地仰起杯子,辛辣的酒液流进我的口中,顿觉满口酒香。
竟还是相当的好酒。
我正觉口干,刚要下咽,却被兴儿突然贴上双唇,香舌打开唇齿,夺去了口中酒香。
我只能看见他闭着眼,也不知是否受不住辛辣,眼角掉下一滴泪来。
“兴儿……”门外的人呆呆的立着,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兴儿双手攀上我的颈子,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酒杯的声音似乎惊醒了门口的男人。他猛一转身,大步走开去,只留花姑在后面一路的多嘴聒噪。
兴儿吸走我口中美酒,却不觉足矣,探舌细细寻着残留的酒香,急促的喘息着。
“好了。”我将他抱起放到地上,“他走了……”
兴儿脸上两行泪痕,抓起桌上酒壶又灌了一口,才渐渐平复过来。
“多谢云公子,刚才……兴儿轻薄了……”
我见他明明心痛神色还硬撑着向我道歉,不禁摇摇头,调笑道,“不必谢我,怎么看都是兴儿吃亏了不是?”
“还是要谢谢云公子……”兴儿说罢抬头看我,强笑道:“云公子见笑了。”
我一笑,“兴儿这是说的哪里话,只是我看你刚才十分勉强,若是后悔了,现在追上去说清楚,大略还算不晚。我亦可以替你解释。”
兴儿摇摇头,“兴儿自知出身花楼,始终不能如寻常人般痴守一心人。况世人看待男宠,到底是低上许多,纵使兴儿不介意,不敢有损他人清名前途……”
我自斟了一杯酒,“倒不尽然。我看那位公子对兴儿十分深情,不一定会为他人眼光所左右。”
“公子不必担心兴儿了。兴儿与六爷前缘已尽,并没有其他盼望。”
我见他不愿再说,只好点点头。“你可要我陪你,一会儿?”
“多谢云公子,兴儿没事了。”他微笑道,“公子有事先走便是。”
“嗯。”我点头,起身要走,却被兴儿拉住:
“云公子稍等片刻。”
“怎么了?”
“兴儿……”他迟疑着,“似乎想起‘镜湖’是哪里了……”
“哦?”我复又坐下,看向他。
“不知云公子口中的‘镜湖’,与主子爷有关么?”兴儿问我。
我微微皱眉,“确实是他说的。”
“那就对了,”兴儿点头,“习远公子,曾经跟兴儿提起过‘镜湖’这个地方。不过‘镜湖’,只是主子爷起的名字,那湖的名字,本来叫做‘烟罗湖’。”
原来东衡西南边境有一片很大的湖,由于湖底有许多泉眼,冬季湖面便会生雾,故名“烟罗”。
烟罗湖地处东衡、南秦与邶三国交界处,凌北静常常经过,却每次都不到季节,所以一再错过烟罗美景,只能看见群山环抱中一湖如镜,才戏称为‘镜湖’。
昔日习远在花楼里与众人聊天,偶然提过这件事情,兴儿才记得不深。
群山环抱,三国交境……听上去,倒像是凌北静偏爱的下营之处……我暗忖,莫非他并人虽然被困在东衡皇宫,却安排了伏兵在烟罗湖?
按照他自己所说,他亦不确定习远会来。若习远不来,收到信的,便只有我一人而已。他的伏兵不会轻易让我知道,我自然可以理解,而他为什么在给我的信里,又只提到“勿入皇宫”呢?
咬咬牙,既然习远归来遥遥无期,只好我亲自出马了。
所谓烟罗,所谓如镜,又是何等景致?
第三十九章:月照孤村(3)
小舟划过水面,柳岸蝉鸣渐远,只有桨声撩动着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