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他笑了,安然坐下斟了一杯茶。
“你既知道我是皇上,却不跪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项渊虽然这样说,却不见有半分杀我的意思。我走到他身边,将他刚刚给自己斟好的春茶拿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
挑眉,“皇上舍得么?没有子锐,皇上要怎么找凌王爷?”
“你知道就好。”项渊望着我。
我笑,“可惜皇上想错了,子锐并不知道凌北静下落。”
项渊微微摇头:“八王爷不愧为名士,果然与凡人不同,即使是杀兄弑父的仇人,都可以如此维护。”
我深吸一口气,“凌北静与我世仇,自然不会改变,但这件事,子锐确实无法满足皇上愿望。”
不知为何,心头却好是窒闷疼痛。或许莺儿是对的,身子没有痊愈到底不该出门。
项渊冷笑,“恐怕你还没有想通,朕也不会迫你。不过八王爷可要抓紧时间,若是失去了机会,恐怕要追悔莫及。”
说罢,项渊转身而去,我见他背影,手下一抖,杯子“啪”的摔在了青石桌上。
“云公子小心!”忽然远处走来一人,上前扶我。
我一看,竟然是温先生。
一个医官,项渊怎么会让他随行?
一见温先生,我的身子仿佛见了可信之人般,知道横竖不会死,各种症状突然都在体内蠢蠢欲动起来。
温先生自然看得出端倪,忙安置我进了房间。
我坐在床沿,他探了探我的脉象,眉头深锁,“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他,“子锐有何不妥,先生但说无妨。”
“子锐?”温先生先是未能反应过来,突然意识到那是我真名,连连点头,“是该叫程公子才是……”
我一笑,“先生顺意就好。”
温先生仍然皱着眉头,“公子,恕老夫直言,公子身体状况十分危险。不知自上次见过公子后,公子身体又有什么变故?”
我自嘲的笑笑,“先生之前嘱咐过子锐,多多休养,切勿动神,可惜子锐任性自负,现在想想,竟然一条都没有做到。”
温先生摇摇头,“公子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可取。”
我一怔,随即开颜,“先生多虑了。子锐虽然也常常晕眩发热,但觉得一次轻过一次,似乎是好转的迹象。比如前几日,虽然昏迷两天,醒来却很快恢复了力气。”
“就是这样才不对……”温先生叹了一口气,“公子自幼习武,身子好过一般人许多,但也更易消耗精气。老夫曾检查过公子身体,除了体内两种毒药,陈伤痼疾都很厉害,只是当日中毒时日不长,若是长年累月细心调养还会好转,且是万万受不得劳累刺激。可公子如今……如今越是觉得精神百倍,越是加速消耗自己的元气,这次再看,状况已经大不如前。”
我见温先生表情凝重,隐隐知道自己身体恐怕很难复原,却是强笑,“不知子锐还有多少时候?”
温先生又叹了一口气,“老夫知道公子是心思清明之人,故今日只劝公子一句惜命。公子如今,已经不是仅靠药石就能够帮助的了。虽然皇上要老夫连夜赶来,又反复嘱咐务必竭尽全力,可身体毕竟是公子自己的,公子若是始终心绪郁结,只会加重病症啊。”
“子锐麻烦先生良多。”我抱歉一笑。
只可惜时日无多,何谈报答。
最遗憾,却是子锐还有心愿未完。
“谈何麻烦,”温先生也微笑,“其实温某也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帮到公子。”
“哦?”
“只是公子要有心理准备……”温先生清亮的眼神凝视着我,“温某后面的药方,一方面是要将公子体内的毒激发出来,一方面又要‘蕴气’,恐怕会很是苦痛难过,兼具其他症状,公子要有心理准备。”
“子锐记得了。”我点点头,送走温先生。
暗笑,倒是项渊,做了皇上依然是心思缜密,还记得我这副半死不活的身子骨始终是需要人照料的,心绪郁结,倒怕他更加郁结才是。
或是这人,本就无心?
不久,有人送药过来,我也安然喝下。总还不至于药石无灵,对我也算是一种安慰。
记得昔日在东衡二王府,夜里鸽血红与蛇毒轮番发作,这药喝下去,难道还能更加苦痛难过么?
心中想着,沉沉睡去,竟然是一夜安稳。
只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不禁笑了,若这药只是让人睡得更加安稳,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试着爬起来,却觉得全身毫无力气,跌回床上。
想必是温先生的“蕴气”方子的缘故。
此时门外却突然冲进一个小婢。我向外看去,门外站了好几个僮仆婢子。众人很是恭敬,进来照顾我穿戴洗濯,简直是无微不至,比我做八王爷的时候还要更受用些。
幸得我今日无力,也随他们去。
看来项渊还真是赌到了我身上。
我用过些细巧汤粥,起身准备去看看温先生,一开门却看到了项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