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浩然一手插袋，一手提着一袋啤酒。方远坐在高几级的台阶上，整个人隐没在夜色和阴影之中，依稀可以看出高挑清瘦的身影。薛浩然把拿出一罐啤酒利落地丢给方远，自己在他脚边坐下来。“我还以为你要约我去有点情调的地方喝酒呢。”
方远把啤酒打开，猛灌了一口了：“酒吧那种地方我不喜欢，吵死了。这里多好，清静还很凉爽。”
“也有很安静的酒吧哦，下次带你去。”
“嗯……”方远看向无人的操场，焦躁感终于有点平息了。
薛浩然侧头，只能大致地看到方远侧脸的轮廓，线条柔和，“感觉好点了么？”
“嗯，刚刚还很烦躁来着……”方远慢慢地吞了一口酒，“最近发生了点事，一个师弟因为要帮我，惹上了麻烦。”
师弟？薛浩然突然就想起了前几天在饭店停车场看到的画面，顿时就知道了为什么当时会觉得那声音很耳熟了。“所以你觉得内疚？”
“难道我不应该感到内疚吗？”
“内疚感不会让你那么消沉。”
方远轻轻地笑了，“你还真是敏感……确实，我不仅感到内疚，我还觉得庆幸。我不敢做的事，有人替我做了。这样子，我既保住了形象跟关系，也能为自己讨回个公道。我该感到高兴的。”
“但你没有。不是吗？”
“不，我有。我从来就是个自私的人……我很高兴。”
“所以现在是在喝酒庆祝？”薛浩然站了起来，揉了揉方远的头顶，“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饰什么。从来都不需要。”
方远挥开他的手，侧头看着他。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依赖我。”
“我……”方远捏了捏手里的空罐子，“我从小就是个……一直满足着父母要求的好孩子。成绩优异，团结同学，尊敬师长，什么事都要争第一，什么事都要当领导。父母满意，同学爱戴，师长疼爱，我能得到一切……直到，我跟父母坦白，我爱的是男人。”方远说着，记忆就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场景。
他以为自己足够优秀，他以为父母对他足够包容，所以他决定向父母坦白自己的性向，他以为他可以得到父母的认同，他以为他以后可以活得更自在。可是事实证明，他只是在自以为是。
盛怒的父亲，痛哭的母亲，父亲把烟灰缸砸在他头上，骂他是“丢脸的玩意”；母亲在旁边一边拉着父亲，一边让他认错。
然后，他去看了心理医生，渐渐地，他的同学都以为他有了什么心理疾病，一个个都远离了他。后来，他们举家搬离了那座城市。
如今，他又是那个成绩优异人人爱戴的好学生好儿子。可到底什么改变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知道，喜欢男人可以让我失去一切。所以我开始费尽心思地树立我的形象，我要当一个足够出色的人，我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同……然后，我要竭尽心力地保护我的形象……就像这次，我不满他人对我的剥夺，可是我却只能选择妥协。因为在所有教授眼中，我就是个听话顺从的好学生！”
“你不累吗。”薛浩然把手轻轻地放在方远背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远，只知道他很想给他一点支撑的力量。
“我以为我不累的。可是我现在却感到很累。”也许杜若诗就是个引子。他替他做了反抗做了牺牲，也让方远知道，一个爱着自己的男人，竟然可以为自己做那么多事。
“小远，累了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点呢……其实很多事，不一定要对立起来的。譬如你的性向，你的反抗和你的优秀，为什么非让他们对立起来呢？冷静下来，你会找到一个平衡点的。”薛浩然声音很沉稳，莫名地就给了方远一种安定的力量。
“谁说我不冷静了？”
“没人这样说，宝贝，你现在冷静得很。”薛浩然松了口气，看来小远的消极情绪已经消失了。
“薛浩然，你真是个好管闲事的大三八。”
“嗯？！”
方远又拿了瓶啤酒，“啪”一声打开，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更加清晰，“很久以前，我刚玩客官那个号，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一上线就在野外被一群人围殴，死了一次又一次，也就你这个傻瓜会来帮我……你那时候好像50多级来着？记不大清了，反正也是个秒货。”想到薛浩然也有愣头青的时候，方远就觉得莫名的好笑。
“哦……这事我倒不记得了，但是，我可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除非是对感兴趣的人。难道那个时候我就看上你了？”
方远哼了一声，“少装，后来看到我你都完全不认得我了。”
薛浩然顿时大感委屈，他也就兴致来了英雄救美一番，那时候又没勾搭之意，哪记得那么多人啊。他完全不记得他们二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插曲，但庆幸的是他最后还是真正地遇到了他。
“小远。”
“嗯？”
“我们在一起吧。”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方远就又到杜若诗的宿舍去堵人，终于成功见到杜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