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珠玉打断同僚的话,高声道,“海大人,您在说什么笑话吗?如今保卫了淮扬太平的正是林永裳总督!当初蛊动人心,至使扬州城不稳的正是梁东初!如今海大人一口一个梁东初倒成了忧国忧民之人了!林总督若是叛国,便没有扬州城守卫战的成功!梁东初明明是因私害公,趁机夺权不成,身陷囹圄,是为天道报应!如今听海大人一说,梁东初反倒成了有功之臣了。真是天底下的大笑话!海大人,黑白也不是这样颠倒的!”
海正中中气十足道,“那海匪手里的太祖宝剑又怎么说,若他们不是捧了太祖宝剑,那数个小城就不会被海匪劫掠。是问宋大人,海匪手里的太祖宝剑是打哪儿来的?”
“海大人,您见了海匪手里的太祖宝剑什么模样了吗?事实上,皇上虽然将太祖宝剑赐给林总督暂用,但是,哪怕梁东初也未见过此剑。更何况那些乡镇小城的守军!他们根本没见过太祖宝剑,哪个知道是真是假!既不知真假,焉何大意开门,引狼入室!”宋珠玉道,“分明是那些守军将领不识真假,误中海匪之计!全国备战之时,有人捧着把剑说是太祖宝剑,没有圣旨,没有信物,守军如此轻易,被骗也不为怪!战事来临,别说太祖宝剑,就是捧来太祖牌位,手续不全,不能开就是不能开!”
海正中气的直哆嗦,指着宋珠玉的手指头儿颤颤发抖,啐道,“你敢侮辱太祖皇帝!”转而跟明湛告状,“陛下,请严惩此贼。”
“太祖皇帝若知道守军如此愚蠢,朝中有海大人这样颠倒是非真假之人,定会一个神雷劈死你!”宋珠玉诅咒了海正中大人犹不算,不肯罢休的继续骂海正中道,“你就对不起你这名儿,海正中海正中,你干脆改名儿叫贾正中算了。”
宋珠玉虽家里穷点儿,不过,此人心眼儿活动,御膳上都能打包儿,再加上年轻,身体好,劈里呱啦一通说,完全脸不红气不乱。
可怜海正中大人实则年纪大了,一把胡子,比王叡安的都长,给宋珠玉噎的不得了,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两眼翻白,过去了。
160.
宋珠玉完全是履行御史的原则,有不平则鸣,他就事论事,话到激烈之处,海正中还骂他是贼呢。他也就顺嘴儿还了两句,谁也没料到,海正中怎么就一下子厥过去了呢。
厥过去之后,明湛命令传了御医。
御医两针下去,海正中大人倒是醒了,可谁晓得竟是眼歪嘴斜,话都说不清。
朝中人一望即知,这是中风了。
年纪太大,被宋珠玉刺激太过,竟然中风半瘫。
这完全在宋珠玉的意料之外,更加雪上添霜的是,海正中大人没熬几日,便撒手尘寰,一命呜呼。
顷时间,宋珠玉成了帝都红人儿。
连帝都的百姓都知道,有个御史骂人厉害,直接把人给骂死了。
这话自然有些夸大。做御史的人虽然是靠嘴皮子吃饭,但是,你也得悠着来吧。这把人骂死,也忒刻薄了吧。幸而先前宋珠玉就有些美名儿,如今,人们也只是道一声刻薄罢了。若是换了方慎行,就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呢。
就这么着,王叡安也示意宋珠玉,海大人出殡时,你过去吊唁一下。
宋珠玉应了,倒是方慎行私下对宋珠玉道,“你小心着些吧,甭去了叫人家打出来。我可是打听了,海大人五子三女十六孙,这要是一起上手儿……”上下瞅一眼宋珠玉的干巴瘦的身量,方慎行有些担心,“还不得把你打没了啊。”
宋珠玉慢吞吞道,“我也不是有意的,谁也不知道海大人这样不禁说呢。一条人命呢,我去吊唁也是应该的。人家要是打,我就挨着,人家要是骂,我就听着呗。”
方慎行叹口气,义气道,“什么时候去,你叫上我。”
“叫你也没用,你还不如我跑的快呢。”
方慎行气噎。欠捶的一张臭嘴,活该你被人打死。
倒是林永裳与梁东初的案子有了结论,明湛命林永裳带着太祖宝剑回帝都来,至于梁东初,稍后再议,反正是没啥好下场。毕竟,林永裳是保卫了淮扬的平安,用事实说话这本身就是一大功勋。
林永裳接到圣旨,便自扬州城动身。
徐叁还在家里问女儿,“姓林的是不是真把太祖宝剑给丢了?”
徐盈玉犹豫着没说话,徐叁心下一沉,面色大变,惊道,“他真的丢了!”完了完了,徐叁郑重道,“以后你万不能再给姓林的回信了。”
“林大人身边儿有皇上派的侍卫,丢没丢,皇上心里定是清楚的。”徐盈玉道,像侍卫甲的功夫,徐盈玉是见识过的。林永裳的事儿,不大会瞒过侍卫甲,不过事至如今,皇上仍未发作……
“唉,你想的太简单了。”徐叁叹道,“林永裳的心机城府,就是我,也得猜上几猜才能猜的透呢,何况御前侍卫。武功高有什么用。”政治斗争,得靠脑子。
“林大人就要来帝都了,吉凶马上即知,父亲不必担心。”徐盈玉倒还有心思安慰徐叁。
也是,现在闺女还没嫁姓林的呢。徐叁放下一颗心,只管坐山观虎斗。
林永裳原本计划着一回帝都便进宫面圣,谁晓得正是遇到了桩是非。他们一行人经朱雀街,正见俩人在前抱头鼠蹿,后面跟着一群穿孝衣的人手执棍棒喊打喊杀。
这样一群人,直接冲撞了林总督的马。林永裳最擅长文斗,武功啥的半点儿不会,马一惊,险些要了林总督的命。若非侍卫甲手疾眼快的将林大人一拉一拽,一手勾住林大人的腰,将人从惊马上救下,林总督非英年早逝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