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说:「我刚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是这样的……我们在那堆尸体里发现了很久之前的骨头,」她皱起眉头,「都是些被吊死的尸体。」
「吊死的?」克兰多挑起眉,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安妮表现出了一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严肃样子。
「我的同事打电话告诉我,在现场有些保存完好的尸体,」她顿了下才说:「那些尸体都是先被取出内脏再吊死的。」
「等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眨眨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连结了起来,但是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这好像是一个仪式的延续,」安妮偏了偏头,「在古老的米诺斯文明中,国王的父亲是天神宙斯,当时宙斯为了接近米诺斯的母亲曾变成了牛,所以在传统的祭祀中都不会以牛为祭品。
「我听撒恩说过一些……」克兰多回想起少年和他说过神话。
「撒恩?」安妮笑出声来,「那是你情人的名字吗?」
他楞了下,小声的说了句,「抱歉。」
正色后,安妮继续说:「我们在那一堆骨骼里发现了羊、鹿和人类的骨头,的确没有发现牛的——虽然还没有完全证明,不过我推断,即使米诺斯的王后爱上了一头牛以后,国王依然不以牛献祭,而是开始献祭人类。」
「国王很尊敬他的父亲啊,还是说畏惧呢……」克兰多喃喃道。
「先切开腹部贡献内脏,然后才是整个身体……」安妮继续说明,「这确实是一个献祭仪式,我想凶手可能在延续这个仪式。」
「什么……」探员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是说……凶手正在进行古老的献祭仪式?」
「是的,」她点点头,「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们刚才验了一具尸体,被害人的死亡时间超过一年,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是你们国家发生连续杀人案之前大约半年——也许凶手就是希腊人,他的国籍暂且不论,但他的确是按照古老的仪式在杀人。」
「这……太奇怪了。」克兰多看看解剖台上面目全非的被害者。
「我们刚才从美国方面的资料里读到,你们未采集到罪犯的任何毛发或体液,也没有指纹甚至任何痕迹,这不是很奇怪吗?」她轻声问。
「的确是这样,」克兰多回答,「被害者绝大部分是女性,按照伤口判断,大多数专家认为罪犯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其实我们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进入被害人家里,又是按照什么标准来挑选被害者的。」
「对,很奇怪!」安妮把萤幕上的图片切回脖子上的伤口那张,「……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所有接触这件案子的人都想知道的事情。」克兰多淡淡地说。
安妮问:「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正式确立合作关系了吗?」
「当然。」
第六章
克兰多和安妮在处理这件事情上非常有共识,如此就让合作简单多了,加上明天他的同事会来到雅典,这对克兰多来说,压力也会减轻一点。
尤其在知道凶手之前就在希腊犯过案,这就表示,凶手可能不是冲着撒恩来希腊的,不过这并不代表撒恩就是安全的。做为证人,尤其是凶杀案的目击证人,这些人往往处于敏感又危险的状态。
所以,他还是提早回来,现在也不过晚上七点左右。
只是当克兰多回到雅典郊区的别墅时,在大门口就楞住了。
铁门大开,里面一片寂静,而那座漂亮的建筑物里连一点灯光也没有。
克兰多没有把车开进院子,他踏出车外,关上车门的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身影快速而敏捷,即使在平时看来灿烂得如同阳光一样的金发,这会也像是夜的一部分一样,一下子融入夜色中。
他没有走已经打开的铁门,而是轻轻越过约三公尺高的围墙,落进旁边的花圃里。
花圃散发着草木的清香,以及白天被太阳晒过的干燥味道,但他毫无欣赏的心思。他越过三色堇的花丛,然后看着别墅的大门。
克兰多不相信,这会是撒恩故意做的。事实上,这里装有完善的电子管家系统,关门、开路灯之类的都由电子管家控管,电子系统不会有「忘了」这回事,除非——它被断了电。
而撒恩习惯良好,不会这么不小心,所以可能是有人强行闯入。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别墅的另一侧,然后轻轻一跃,跳上二楼凸出来的窗台,他尖锐的指甲能轻而易举地嵌入大理石中利于攀爬。
明亮的月光落在窗台上,窗台内就是撒恩的房间,此刻整座别墅静悄悄的,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克兰多这辈子从没这么紧张过,他不确定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这件事对他来说意谓着什么。他的脑海里闪过被害人的样子,模糊的面容和被划开的腹部以及脖子上的勒痕,还有那些爬进爬出的虫子……
同类的杀戮,在人类的社会行为中一直没有停止过。
在更早以前,比如在希腊的古老年代,神话传说刚起步时,这种行为甚至不构成犯法,被害者有高尚的代名词——神只的祭品。
他觉得那些神只都非常奇怪,至少在传说中,表明祂们是接受人类为祭品的。
先不说这些,做为探员,克兰多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神经质了,但是——他不希望撒恩卷入这个案件里,他甚至开始埋怨起,怎么撒恩偏偏就是目击者呢……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轻轻撩起洁白的蕾丝窗帘,当脚落在原木地板上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窗帘遮住了月光,使整个房间非常黑暗。但这对克兰多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清晰地看到巨大的床上有微微的隆起。
当他敏锐的耳朵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等到身体完全放松,他才发现额头上都是汗。
他走到床边,把台灯扭开,柔和的灯光让房间显得温馨而舒适。
克兰多轻轻掀开被子,少年正像蝶蛹一样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甚至连头也埋在其中,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马上听到呼吸声的原因。
他开灯拉被子的动作显然惊醒了熟睡的人,撒恩揉揉眼睛,张开眼睛时被灯光的光线刺激到了,像只小虫子一样寻找阴暗的地方,克兰多只好把灯的光线调暗了一些。
少年这才抬起头,蹭入他怀里,「唔……你回来啦……」
「你睡了多久?」克兰多低头亲吻他的鼻子。
觉得有些痒的撒恩把头埋进男人怀里,「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