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殿很大，却空无一人。红嚣伸手掀开垂纱进了内殿，便直直往后仰倒床上。
他侧过头，血刃映入他的瞳孔。杀了重华之后，这匕首便被容渊收了起来，怎会在此处？
容渊知道他看见血刃会难受，那上边沾着重华或者说琼华的鲜血，还是他亲手染上的。
第六十五章
红嚣盯着这血刃许久，暗叹一声却是将它拿在手中。
是鬼使神差，还是宿命之轮在转动。
红嚣后悔拿起这血刃，但却放不下了。
太多的故事，太多的画面，就像决了堤的水涌入他的脑海，一幕又一幕，是重华的痛，是重华的哀，是重华的心酸，是重华的孤寂。
直至今世，想爱又爱不得，想触碰又用冷漠来隔阻，终是爱了，却又逃脱不了宿命的悲哀……
回了神，那指掌匕刃间已是数道泪痕交错。
傻瓜，傻瓜……骄傲如你，自是不屑解释。可我为何，就不信你呢？
红嚣笑了，又笑着又缓摇头。起身将血刃一收，身体化做一道微光消失在容华殿中。
那道琊便是重华吧，即使他不承认，自己又如何认不出来呢？
他不知那是重华转世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在未知道真相前无法下手杀第二次，就已经是了无恨意了，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爱的是重华还是琼华。
也许，只是过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连感情都已经淡忘。
重华，诅咒已经消失了，不是吗？在你未亡，我未死之前，让我知道了一切。
红嚣离了九重天下去凡间，才觉这凡间不过他这一来一往间已发生突变，足可以天崩地裂来形容。这并不是自然的物换星移，而是有主神意外的在人间诞生亦或是主神降临凡间界，以至于凡间界无法承受神威才会如此。
而红嚣身为主神的本身，就是一个例外，他可以轻易至凡间而不带去任何影响。
这转瞬间人间沦海桑田，重华现在在哪呢？
天之际有闷雷响起，浓云之上彩光骤现，时又天火降落，在凡人眼中，这是天神发怒降灾，在红嚣眼里，那是有神魔在战斗。
人间界这一位面，可是一直没有这般强大的异面力量存在。红嚣眉头一皱，万里之程不过眨眼间去到。
红嚣看见容渊的剑正插在一个凡人的身上，那个人，是之前跟在道峫身边的青年。
红嚣看见容渊凝有毁天力量的掌击向一人，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个人的身躯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红嚣僵立原地，只能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容渊展开手中的纸扇，扇面雪白，上面几片墨色荷叶，一朵菡萏摇立，花苞以朱砂点就，红得像血，这画意却干净得出尘，正如他的人一样。
容渊脸上带笑，笑容一如以往，“你怎么来了，你若是来晚一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为什么，你真那么想知道吗？”容渊合了扇在掌间轻旋，未了那扇化做一朵红莲，正如容渊的声音一般，有些飘忽，“因为我爱你，不会比任何人少一点。我真嫉妒他，跟你有那么多的生生世世，可我呢？这一生伴在你身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苦也好，恨也罢，若我是他……唯愿我是他！”
容渊手一挥剑又回至手中，似乎正想再给道峫补上一剑。
红嚣身形一闪单膝跪地挡在道峫面前，他多想说一声抱歉，却知道又了无用处，唇动了动，只道，“杀他，先杀我。”
容渊只是笑了，笑得很大声。他从红嚣回天界之时感受到他身上别人的气息，再至人间界追查找到重华，几乎弹指间解决了赤尥，然后与神格被迫归位的重华大战。他拼的就是时间，若是重华神格复位，他胜的把握并不大。
可他还是输了，因为红嚣来了。他输了。输了。
容渊的身影在红嚣眼前淡去，然后消失了踪迹。红嚣这才转身，双手有些微抖的将那气息微弱的人扶抱起来。
道峫在他怀里，苍白着脸色，却是在微笑着的。
这样的笑容红嚣没有见过。重华没有这样笑过，琼华也没有。
红嚣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道峫闭眼稳了稳心神，再看向红嚣时，眼底有了恳求的神色，“别做傻事，那是我最不想见到的。小嚣儿，这是一个契机，容渊他，会对你好的。”
红嚣透过道峫看见了重华，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意外冷静的反问，“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天帝。天帝是什么，众生万物三界六道乃至诸神都臣服于脚下的至高存在。可你觉得我是吗？重华，你最清楚不过了，我是怎样才重新回天界夺得这位置。”红嚣低低笑了几声，“得到无上的力量，靠的是男人。得到诸神众妖支持，靠的还是男人。神，才是最肮脏的东西。”
“小嚣儿……”
“重华，这是你想要的过程和结果？你只想着解脱，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红嚣拉起重华的手至唇边亲了亲，“重新再来好不好？你睡吧。”
重华说不出多余的话，适才重创于容渊，现在红嚣手中的力量一击便将他好不容易凝回的元神打散，那最后一眼满含哀伤。
红嚣怀里的躯体瞬间变得僵直冰冷，随后腐化为骨。“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红嚣幻化出了血刃。他当初弑天帝时，这血刃穿透了重华的心脏。他看着那被重华借宿的凡躯已化为灰烬散去，手扬起往下，这血刃便直直刺入了他自己的心口处。
红嚣只又笑了笑，唇边溢出血液，勉强说了八个字，“宿命不破，轮回重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