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早就因为他奋力挣扎而松开，但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面对着楚宁，那人满身鲜血，可嘴角还带着笑容。
他一直叫他救他。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楚……楚宁……」陈凛从地上撑着身体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抱住他略微失温的身体。
「楚宁，你看看我，张开眼睛看看我……」眼泪从他的眼角掉出来，陈凛破碎着音调，将他赤裸的身体拥在怀里，任由鲜血沾满他整身。
他哭泣着，抚摸着那人冰凉的脸，手指头划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他把自己的唇贴上去，一片冰冷。
外头渐渐的升起了太阳，微亮的日光照进房里，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陈凛再也忍受不住，撕声哭吼。
「春儿——」
他纵然有再多的话想说，他纵然有再多的情想爱。
错过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45.
葬礼安稳妥当的办完了。
冯瑞和陈凛都是一个样子，失魂落魄，魂不守舍，别人问什么都是一副茫然不知。
陈凛还好些，有李鸣舒替他打点一些生活琐碎的事情。
他不是利用李鸣舒什么的，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楚宁那晚在人身下哭喊，要他救他的样子。
晚上睡不着，早上就十分困顿，做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倒杯水都会出问题，想着他那天眼睁睁看着楚宁给人打死的画面。李鸣舒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陈凛坐在餐桌旁发着呆。
「吃些东西？」
陈凛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就是一直盯着某一点看，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的眼睛泛着血丝，眼皮底下一片青色，明显的疲倦，可却不肯让自己去休息，李鸣舒站在他的身旁，忽然间觉得有些害怕。
他们怎么都一个样？楚宁死了，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好像一切都毁了一样。
他知道陈凛自责，他知道陈凛把错都怪在自己身上，可是这种事情真要归咎起来，还真不知道要怪谁。
「陈凛，你吃些东西好吗？」李鸣舒苦苦哀求，拉着他的袖子，眼眶泛着泪水。
陈凛吃不下，他也就担心的什么都吃不下。
陈凛被他一晃，转头去看他，半晌才对上焦距。发现是李鸣舒，不由得就叹了一口气。「鸣舒，你先吃吧。」然后又继续发着呆。
李鸣舒放开他，两手捧住他的脸颊，让他面对自己。
「你看着我，楚宁已经死了，你别怪自己，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才会死的……」陈凛猛然推开他的手，眼睛红肿，「要不是我离开他……」他忽然打住。
李鸣舒看着他，觉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来医院的……」他滑坐在地上。
要不是他心脏病发，哪里会让陈凛离开楚宁？
真要怪，还得怪他呢……
他捂住脸，不知在哭还是在笑，双肩颤抖着。
「鸣舒，鸣舒……」陈凛蹲下身去抱住他，「对不起……我不是怪你，我不是怪你……」他不断的重覆着。
楚宁死了之后，他好像也跟着伤害了其他关心他的人。
他怎么会预料到第七世竟然发生这种事情？
李鸣舒抓着他的衣服，浑身都在颤抖着，陈凛抱着他，不知所措。
「别哭……别哭……」
疼是疼到骨子里的，李鸣舒大概不能体会他这样的感觉，看着楚宁被人一棍一棍打死的感觉，每一次打下去都让他头皮发麻，越看下去脑中就越是一片空白。想闭起眼睛，可是耳中听到的声音却又让他不得不睁开眼。
他的楚宁，他的春城君，就这样在他面前被人污辱。
他堂堂一个夏城君，如今在人间走一遭，竟然就经历了天界几百几千年都没有的体验，那样痛彻心扉。
「陈凛，我真的爱你……」李鸣舒躺在他的臂弯里头，抽噎着，「你什么时候才能……才能像看楚宁那样看着我，正视我一眼？」
陈凛红着眼角，眼里布满血丝，抱着李鸣舒不断的安抚，忽然听见这一句，猛然一僵，顿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李鸣舒才听得一句：「对不起。」声音又轻又淡，彷佛没有说似的。
可贴在他的耳边说的，他不会听错。
他不禁苦笑。
谁都有自己的情关大劫要渡，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渡不了陈凛这关。
陈凛将楚宁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随后回到家里，将东西也都稳当的打点了，然后坐在书桌面前，拿了纸和笔写了一封信给李鸣舒，让他能够有些准备。
站在客厅里头巡视一回，又回了学校去办好了退学的手续，连手机什么的都去退了，一切都弄得干干净净。
他去了河边，让自己吹吹风，冷静下来，看看时间，东西都弄完之后，也已经很晚了，这才回到家里，在浴室放了全烫的水。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
在天界的时候，春城君温和却迟顿的样子。
被风神囚禁之后，春城君愤恨不已的样子。
第七世的时候，楚宁对着他高兴的露出笑容，或者跩着他的衣角哭泣的样子。
细细的回想完，这才站起身，拿起家用电话打了一通到警察局去。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走到浴室，看了看水温，发现还很热。然后他躺到水里，拿了刀片，对准自己的颈动脉用力划下去。
清澈的水里一下就晕开一片血色，先是粉红，而后流的血越来越多，逐渐就染满了整个浴缸。
陈凛为避免血流的不够多，趁着还有意识的时候，又朝左手划了一刀，血从水面噗一下喷了出来，然后渐渐的没了一开始的冲力，跟着一起流满浴缸。
意识消沉的时候，耳边模糊地听见门口有人在大喊的声音，可是浴室的门被撞开之后，耳边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大概是警察局的人来了。
李鸣舒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警察封锁了陈凛的家，然后给了他一封遗书。
上面写了许多事情，包括财产全留给他。
李鸣舒看着看着，忽然就崩溃了。
陈凛说，他从来一直都是喜欢楚宁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以后也不可能会变。
他说他很抱歉，即使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忘过楚宁。
他还说，别想太多，他这是去找楚宁了，都是他的错。
那个人给他的影响太深，就像陈凛给自己的影响太过深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