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秦深正想随口糊弄过去,却听见对方接着说:“今天中午机场死的那个陈默,和你关系不一般吧?”
握住手机的右手骤然收紧。
果然是你,他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没想什么,就是想问问,大明星有没有兴趣见我一面?我知道大明星不傻,那我也不用跟你绕圈子了——长宁路四号,翊名化肥厂,爱来不来,后果自负。”
这个“后果自负”,到底是不去的后果,还是去了的后果?
“啊对了,”对方又优哉游哉地补上一句,“我时间很紧的,你最好开车过来。还有天气预报说今天暴雨,记得带伞。”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去还是不去?
对方在约定地点布下陷阱,还要堂而皇之地告诉他,完全不担心他会不去赴约。
分明是吃准了他啊。
这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错过的话,很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注】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车窗摇下,露出司机堆笑的脸:“是要坐车么?”
秦深苦笑一声,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选择:“长宁路四号,翊名化肥厂。”
作者有话要说: 注: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默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在奋斗中扫清那一切,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哈姆雷特》
☆、双程(二十三)
每个城市在规划时,都会给予每条道路独特的意义,而住在道路两旁的居民也与之关系密切。被划为中心商业区的,往往会一步登天,住在其中的居民能享受到r.ì渐攀升的房价,抑或是拿到一笔不菲的拆迁费。而边缘地带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需要在冬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出来挤地铁,为了月末的全勤奖,要将每天的十分之一花在家与公司的往返之间。
时间一长,边缘地带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于是边缘地带更加边缘化。
很明显,长宁路就是L市的“边缘地带”。市政府也曾经雄心勃勃,想要利用这里远离市中心的优势来开发旅游业。计划书都做好了一大半,却有专业人员检测出来这里的水质不合格,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计划只好紧急叫停。长宁路也跟着彻底被人遗忘。
而污染源翊名化肥厂也被迫关停,废弃的厂房无人打理,成了长宁路上一可有可无的装饰物。
几乎是秦深刚刚上车的当口,暴雨就落了下来。到了地方,他也不管外面的雨,接过司机找的零钱,随意往口袋里一塞,转身走进了雨幕中。
这身西装估计是不能要了,不过也无所谓——他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衣服干什么?
离化肥厂越近,秦深心底的犹豫就越少。等到了虚掩的铁门前,他几乎什么都不怕了。就算里面埋了颗炸/弹,他也认了。
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挺好的吧?
不用管沸沸扬扬的舆论,不用管别人的失望与谩骂,不用管沉默的死,不用管凶手是谁……
那些他强压下去的情绪,像是被雨水冲刷掉表面一样,突然全部涌了出来——
“他是想多看你一眼。”
那你这最后一眼岂不是落了空?
秦深站了许久,勉强定下心神,他伸出手,就要去推那扇铁门——
“别动!!”
秦深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人重重一推。他打了个踉跄,险些一头栽进满地的泥水中。
匆匆赶过来的盛景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抱歉,一时没注意力度。”
一把伞适时从后面罩了过来,盖住了执伞人的一声叹息:“你太冲动了。”
秦深没见过那人。他和盛景都淋了雨,狼狈不堪,那人明明也处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只有白衬衫出现了几处褶皱,昭示着他实际上也不轻松。
“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秦深偏过头:“手机关机了。”
盛景定定地看着他:“可我听到的是,‘对方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前面有几十秒的忙音。”
“好吧,那时候我在出租车上,怕你们利用手机定位,就把它扔了。”秦深回答得毫无诚意,“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就请你们两位后退,我要去开门了。”
“去你的,我一走你就巴巴的过来送死是吧?”盛景没好气地说,“是凶手让你来这里的?那要开门也应该是我去。”
其他两人同时一怔。
沈沛率先开了口:“盛队,你可要想清楚了——凶手很可能布下了陷阱。”
“我知……”
“你不知道,”沈沛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这个陷阱,说不定就是‘开门’本身。”
以最坏的情况揣测,如果凶手在里面放了炸/弹的话,那么开门时的撞击、人踏进去的重力,甚至是走路带起来的一点摩擦……都有可能成为炸/弹的引信。
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在你打开箱子之前,你永远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你不知道……”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自言自语。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对不起你,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不知道——
“回去和江局好好谈谈吧,互相瞒着也不是办法。”沈沛把伞递给盛景,“我去开门。”
盛景无暇思考他话里的意思,一把拽住他:“不行。”
沈沛试了一下,没挣脱开,用另外一只手扣上了他的肩膀,
“盛队,你知道吗?”他笑了笑,却是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那场火灾……本是针对我的。”
说完,他趁对方愣神的工夫,一步跨出,推开了厚重的铁门。
铁门后面的所有y-in谋诡计,尽数暴露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炸/弹居然也是屏蔽词……
☆、双程(二十四)
“到了,路东边就是Y大大门,”司机关掉了计价器,略带为难地说,“警察同志,您要是要找人的话……能不能帮我给我闺女传个话?她在学校里挺活跃的,认识不少人,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没问题。”孙昭宇点点头,“您女儿叫什么?”
司机不好意思地笑笑:“雅琴,许雅琴……”
孙昭宇皱了皱眉。
唐寻发给他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Y大的论坛管理员,也是封了潘振远讨论贴的人。
司机老许看他神色不对,以为是他不愿意:“要是麻烦那就算了……”
“没事,一点也不麻烦,”孙昭宇打断他,“您和您女儿关系怎么样?”
老许的神色立马颓了下来。
“我和她妈x_ing格不怎么处得来,一直想离婚,但碍于孩子只好硬撑着……等到孩子成年了,我就和她妈离了,孩子跟着她妈……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警察同志,您要是愿意的话,能不能帮我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很想她……”
孙昭宇叹了一口气:“您为什么不亲自去见她?”
“我不敢啊……我缺席了这么久,我觉得她恨我……”
“也许她一直在等您呢?”
有多少感情,就是因为无法跨出第一步,成了彼此之共同深藏的秘密?
老许摇摇头:“我也在等她啊,我没脸去主动见她……警察同志,您能帮我这个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许雅琴拉开椅子,冲中对面的刑警点点头,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孙昭宇不擅长王瑞川弯弯绕绕的那一套,上来直奔主题:“你是Y大的论坛管理员?”
“是啊,但我可没有工资,更不可能收小费之类。”许雅琴眯眼笑了笑,被警察找上门居然也不害怕,反而叫住了路过的服务员,“来杯拿铁咖啡,谢谢——您过来的真是巧,我最近被学校里一些事务绊住了,这才留到现在。要是再晚两天,兴许您就找不到我了。”
她穿了一件灰黑色的风衣,短发干净利落地笼在耳后,惹人注目又不显招摇,和被定义为“邻家小妹妹”的林晓婧不同,许雅琴一出现,就是一个游刃有余的知x_ing女x_ing的形象。
来的路上孙昭宇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言,什么学生会主席,什么工商管理系花,什么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在见到本人之前,他很难想象这么多形容词能同时用在一个女x_ing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