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诺瞧着后视镜里对方的脸色,接着说:“那事是个意外,你别太放在心上……”
“江局,”盛景打断他,“绿灯了。”
江诺“哦”了一声,嘴里的烟险些掉出来。此时前面的车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他只好止住话头,专心开车。直到追上前车后,他才找到机会重新开口:“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x_ing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周瑾那个贩毒案,昭宇把过程都告诉我了,不得不说,你真的是越来越冲动了,生怕自己活的长是吧?你爹j_iao代我要好好照顾你,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嗨这车,回去给它开个条——”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旁边冲出来,蛮横地c-h-ā到了江诺前面,连个转向灯也不打。江诺是个记仇的,暗暗记下了车牌号,“小暄出国的这几年,你有多少次以身涉险?小暄上星期还给我打电话,说她下个月就能回来了,还特意问我你怎么样……小暄她……”
江诺瞥了眼后视镜,发现盛景那家伙居然已经睡着了,只好把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江暄她……很喜欢你啊。
这个粗神经。
……
盛景是被电话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按下接听键,却迟迟没有听到声音。正在他想要挂断的时候,旁边的车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拉开,毒辣的yá-ng光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地涌到了车里。
“盛队,”沈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江局到了办公室才想起来你还在车里,让我过来叫你。”
盛景:“……”
江诺真是愈发混蛋了。
被沈沛这么一搞,盛景瞌睡虫顿时全飞了,他艰难地适应了正午时分的高温,见沈沛还穿着长袖的白衬衫,忍不住问道:“你不热吗?”
“习惯了。”
沈沛摸出手机,毫不避讳的打了个电话。
“喂,j_iao警部吗……麻烦你们给一辆车开个罚单,对,违规变道,罚款嘛……你们看着办吧,毕竟超的是江局的车,车牌号XX……”
他放下手机:“这算不算公报私仇?”
“当然不算,”盛景说,“他老人家字典里面从来没有这个词,在他看来,这明明是便衣执法,所以啊……”他拍了拍沈沛的肩膀,微微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江局从哪里把你挖过来的,但是你既然来了,就得尽心尽力——很简单的四个字,哪个字你不会写我可以教你,只要你别哪天干一些工作之外的事,被江局‘便衣执法’抓到,给丢了饭碗,那就不好看了。”
沈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我这还不够尽心尽力?”
“不够,”盛景径自走过他,“首先你得把你那道惹人嫌的屏障收一收才行。”
☆、暗语(九)
“老大,我现在到了长弘物流公司门口,”苏澄涵握紧电话,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陈怀礼杀人之前,陈怀义就在这里工作,后来被辞退了……对了老大,‘612’的受害者,那一家的男主人叫刘志盛,生前也是这个长弘物流公司的……”
盛景本来在办公室翻着八年前的新闻,听到这里也没有停下鼠标:“这点内网上没有提到。”
“上午江局在电话里说了,内网是后来才组建的,漏了不少细节,”苏澄涵撇撇嘴,看见公司门口走出来一人,“老大,我现在去问问?”
“嗯,”盛景飞速浏览着界面,最终视线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刘志盛……是物流总监?”
苏澄涵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以前的新闻,”盛景说,“比内网上详尽多了。你查的时候注意一点,那个陈怀礼说不定就在盯着我们呢。”
“得令!”苏澄涵会意,挂了电话,朝门口那人走去。
……
陈怀义已经被审问得几近崩溃。他本来不想配合警方,却在王瑞川提到陈怀礼时多次失态,被王瑞川抓着不放,一路追查到底。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陈怀义胳膊支在膝盖上,仿佛下一个就会因重心不稳而摔倒,“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求你们别问了……”
王瑞川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不为所动:“我先前已经说过了,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可我真的不知情……”
王瑞川拨了盛景的电话,却恰好碰到对方占线——此时苏澄涵正在请求盛景的指示——他只好放下手机,接着说道:“我们有理由认为,你向盛队开枪是因为看到了那块巧克力。同一个牌子的巧克力我们也见过,就是在612灭门案的现场。据我所知,这个细节从未透露给外界,连我们局里面也有不少同事不清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612的案子本来就和你有关?”
“我……”陈怀义本来打算装傻到底,此刻却被王瑞川成功唬住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只要把你了解的尽可能说出来就行,说不定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抓住了凶手,还能给你判个减刑。”王瑞川一人分饰黑白两角,毫不费力,“你不是害怕你哥么?等我们抓到他,他就再也威胁不了你了。”
陈怀义像是被他说动了,放下胳膊,转为抱紧膝盖。他的手指抓得十分用力,发青的关节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挣扎。
王瑞川也不催促,只是划了几下手机屏幕,随时准备录音。
“我哥他……是个混混,”陈怀义终于开了口,目光躲闪着不敢与王瑞川对视,“他从小就不学无术,整天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后来我爹心脏病去世,有一大半原因都是给他气的……我爹走后没多久,我娘也因为风寒跟着去了……”
“你妈去世的时候你多大?”
陈怀义想了想,说:“还在上高中吧……我哥比我大了十一岁,他那时候已经差不多三十了,还是没什么正经营生,直到我娘走了以后才在一家夜总会找了份工作。”
“你还记得那家夜总会的名字吗?”
“记不清了,好像是风什么都……”
“酆都,”王瑞川对这里可谓是慕名已久,立马敏锐地猜了出来,“市里面规模最大的娱乐场所,隶属于詹氏集团。”
“对就是这个,”陈怀义抓了抓头发,“我哥说这种地方晚上经常有醉酒的闹事,他和几个兄弟过去看场子,每月钱不多,但也够花了……”
他一直都觉得是陈怀礼害死了爹娘,却又不得不靠着陈怀礼赚来的钱完成学业。
“我拿了高中的毕业证之后本来打算辍学,去自己打工,再也不想和我哥有什么联系,可他不让,非要我把大学读完……”
“大学学费应该不少吧?”王瑞川问,“你们是怎么筹到钱的?”
“他……”陈怀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混了那么多年,有些‘道上’的朋友,就和一个朋友借了两万……我不认识他那朋友。”
王瑞川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不是块读书的料,在大学浑浑噩噩过了三年,差点连毕业证都没拿到,最后一年我不想读了,就在外面找了个送快递的工作。”
“长弘物流公司?”盛景恰好在此时发来了信息,王瑞川便照着读了出来,“受害人刘志盛是你的上司?”
陈怀义动作一僵,旋即握紧了拳头:“他就是个人渣。”
“怎么个人渣法?”王瑞川似笑非笑,“我们的探员同志刚刚到长弘物流公司打探了一些情况,记得刘志盛的人都说他非常敬业,也非常顾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那都是假的!”陈怀义几乎是吼了出来,又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暗语(十)
陈怀义打小就讨厌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大了他十一岁,是个地道的混混,平时基本上不回家,偶尔回家一次也只是为了要钱。爹娘都是农民,一辈子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都给了他这个哥哥,搞得后来娘染上风寒连个治病的钱都没有,就那么去了。
因为陈怀礼的鼎鼎大名,陈怀义的学习生涯被无休止的嘲笑、鄙夷和辱骂贯穿。开始他也抗争过,却只会让他过得更加难堪。
半大的孩子不懂得收敛和体谅,有时候甚至比成年人都残忍的多。
他慢慢的就漠然了,不过那只是对外人。当对象变成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时,默然就变成了恨意。
这份恨意在娘去世时达到了顶点。
娘出殡时,陈怀礼才不知道从哪个酒吧赶了回来,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便宜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