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问:“雷海超出事的时候,林扬在哪?”
——马兰是林扬的老婆,林扬也有杀人动机。
“在家和马兰一起看电视,不在场证明等于没有。”
盛景沉默几秒,然后说:“你刚刚话还没说完吧?没事你继续。”
☆、赌徒(三十一)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沈沛缓缓吐出一口眼圈,轻声说,“从凶手的行事作风来看,他有很强的控制欲。他知道我们在调查他,肯定很想知道我们进度如何……所以,他应该以某种身份参与了这起案子。我们见过他。”
协助调查的警察、目击证人、知情人、与死者或嫌疑人有关系的人……
一帧帧画面在盛景脑海中闪过,与此同时,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
沈沛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蓦地抬起眼,正好对上盛景的视线。
两人异口同声:“林、扬。”
沈沛:“苏二涵下午就去找他了,但他一直不接电话就拖到了晚上,他有杀害郑副局的时间……”
盛景:“儿童锁——林扬是小学老师。”
……
林扬从酒吧暧昧的光线里离开,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但他没理会,犹豫了一下,便继续朝前方走去。
前面是一条不知名的河,把这座城市生生劈成了两半。说来也巧,河的这边是繁华的商业区,高楼大厦里住着各行各业的j.īng_英。河的那头却平白无故低了一等,充斥着市井小民、街头混混和各路三教九流。
真是一河隔南北啊。林扬轻轻呵了一声,走上了桥。
腊月二十九的月光静静地泻在水面上,随着涟漪一同漾开,让他能清楚的看到周遭的景象:远处商业区彻夜不熄的灯火、道路两旁昏暗的路灯、随风摆动的荒C_ào、几束照过来的手电、明明灭灭的警灯……
比我想象中来得快,他想,然后换上一副宿醉后痛哭流涕的表情:“呜……你们别拦我……我今天就死了算了……你们别过来!”
刚刚下车的盛景呲了呲牙:“我觉得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也就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了,其他人都严阵以待,生怕这位演戏演到一半突然变出一把枪来。
其实对方带枪倒是好事,因为警方这边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下不了逮捕令,充其量只能把人带回市局审问,问出来就定罪,问不出来只能四十八小时后无罪释放。
——枪倒是给了他们抓人的理由。
“我们得快点,要不然一会儿天亮了人就多了。”盛景说着,十分自然地转过头,吩咐跟着他下来的沈沛,“你回车里歇着去,这么冷的天,万一吹着冻着了怎么办?”
早已司空见惯的孙昭宇面沉如水,“咔哒”一声拉开了保险栓,似乎有种想把这位送下地狱的冲动。
沈沛不负众望的没给他面子:“不行,我得在这。”
“为什么?”
“有些话,必须我来说。”
他抬起头,镜片上划过一道破碎的月光。与此同时林扬也正好转了过来,看到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勾出一丝笑意,又转瞬即逝,仿佛错觉一般。
沈沛j.īng_准地捕捉到了他的嘲讽之意:就是我,可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警方不是黑道,没法说抓人就抓,必须要讲证据。丁伟证词里的漏洞、马兰借的车以及给窦昊发的短信,都足以把这两人钉死。而窦昊当街行凶,更是没得跑——可是三人都没有供出来任何指向林扬的信息,窦昊更是一口咬定买凶的是郑卓晨。
他该怎么办?
沈沛向前走了一步,林扬立马抱住护栏声嘶力竭:“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真的跳了!”
再卖力也没你的小金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盛景的影响,沈沛居然有些想笑。他收住脚步,问了个很容易让人怀疑的问题:“昨天下午,你手机为什么关机?”
——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坐在汽车前座,用行车记录仪拍郑卓晨的垂死挣扎。
“我老婆一下班就进了警局,然后你们还说她有外遇……正常人心情都不会好吧?我没把手机砸了已经是……”林扬的声音低落下来,“我觉得烦。”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
“你对马兰感情这么深?她在警局里可是……”
盛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刺激他。”
“可他在说谎——”
“我知道,”盛景说,“但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死。再激他的话,没准他就直接跳河了——虽然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万一……证据不足就逼嫌疑人自杀这种,说出去到底还是不好听。”
☆、赌徒(三十二)
【过年的时候,我会送上一份大礼。】
还真是个赌徒啊,盛景想。
把受害者留在后座,锁上儿童锁,赌的便是受害者的x_ing命,后来更是加上了自己;窦昊被捕后,他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警方面前,赌的是被捕的三人不会暴露自己;而现在,他赌的是警方没有完整的证据链,硬生生把一次抓捕行动变成了拯救轻生男子。
怎么才能钉死你呢?你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动机,然后呢?凭这些,我要怎么挖出证据?
河边的杂C_ào长了半人多高,若放到夏天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可现在只剩下了枯黄,没有半点生机。手电筒的光线被荒C_ào遮住了大半,影影绰绰地勾勒出尖锐的影子。
说话声一直没有停止,也有人试着先把林扬劝下来,不过盛景已经听不见了。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只有几个小时之前一段简短的对话无比真实。
——内鬼先前给金在寅透露了消息,之后转头就找上了马兰,可是马兰杀了金在寅……内鬼到底是哪一边的?
——我确定她不可能发现我在后面,肯定是有人告诉了她……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内鬼不止一个吧?
——未必,或许是双面间谍。
这一切的开始,是内鬼把消息透露给了金在寅,后者杀人未遂,后来金在寅死了,郑卓晨也死了。
所以……林扬的目标,会不会一直都是他们两个?雷海超只是附带?又或者雷海超的死只是为了转移视线,就像马兰和窦昊所做的那样?
那么,林扬为什么要对金在寅和郑卓晨下手?
答案再明显不过。
——詹决。
盛景皱了皱眉,突然感到了额头上掠过一丝清凉。
居然下雨了。
这雪中送炭的一滴雨好像直直地砸入了他的脑海中,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思维的闸门——
“……他看见我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过马路要小心汽车……就好像他预料到了一定会出事一样……更奇怪的是,第二天詹旭就车祸身亡。”
寥寥几滴很快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斜织成一块廖远的幕布。盛景打开车门,不由分说把沈沛推了进去,然后摸出手机。他对着桥上的林扬,刻意加重了声音:
“唐寻,我要你现在马上去林扬家里,对,查他的电邮。”
林扬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要是被删了你就给我恢复!搜查令直接跟江局要,还用我教你吗?把六天之内他的所有邮件都发给我,尤其注意出现‘Z’这个字母的,不管是寄件人还是邮件里提到的!——这还没完。”
最后一句是对林扬说的。盛景微微眯起眼,又拨了一个电话。
林扬好像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猛的站了起来。旁边严阵以待的刑警们以为他要动手,不少人都举起了枪。
趁着电话没有接通的间隙,盛景说:“你摆出一副要自杀的架势,是怕我们搜出来你身上的内存卡吧?”
“什么内存卡?”
“当然是行车记录仪,还有……”盛景的声音透过雨幕,显得尤为清晰,“郑副局身上的那张。”
沈沛开着车窗,对方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了他耳中,他正要开门的手中途换了方向,扯过车里的风衣盖到自己身上。
他想,盛景这个刑侦队长,确实没白干。
雷海超的死是个不怎么高明的幌子,却和后面马兰借来的出租车相辅相成,将警方的怀疑都引到了马兰身上,这才能为后面的杀人计划创造时差。
而后窦昊当街行凶,能得手最好,就算失手,凭借对地形的了解他也有把握顺利逃脱,但是他没想到盛景之前去过禹王区分局,见过值班表,居然一个照面就认出了他。窦昊只能启动第二方案——祸水东引,拿已死的郑卓晨挡枪。
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
不过估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暴露自己的,居然是郑卓晨那被人诟病已久的地中海。
“喂小刘,你们现在还看着詹决吧?那行,你现在去查查他的电子邮件,要是被删了就把IP地址发给唐寻……你问我IP地址?开玩笑呢,我怎么知道?!自己问唐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