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暄还等着他去救呢。
☆、浮沉(二十一)
几乎每个办案的刑警都清楚失踪案的”黄金48小时”——这不是说48小时后就很难抓到嫌疑人了,而是被失踪者生还几率会大大降低。就算是人口拐卖,48小时后失踪者也很可能已经被卖到了某个偏远小山村,不管是寻人还是追凶难度都会大大提升。
但江暄的失踪显然并不适用。
盛景虽然急的冒火,但他潜意识里却觉得江暄不会出事。先不提之前詹决堪称狂热的追求,单论他现在的处境,江暄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筹码。普通绑匪在拿到赎金之前尚且不会伤害人质,何况詹决呢?
可脑子里清楚和身体上做到是两码事。他一方面觉得江暄失踪很大部分原因在他,另一方面又被詹决以及江诺和苏演的事搞得心烦,再加上沈沛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几件事累加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一下子把他这个火药桶给点着了。
“往回倒!往回!怎么搞的你?!再往后!”
老李敢怒不敢言,心里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怎么今天偏偏是我值班。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j_iao警队来了不少人,一个个都站旁边围观传说中超凶的刑警队长。
果然名不虚传。
老李之前被沈沛搞得莫名其妙,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盛景就突然造访。刑侦队天生比别人高半级,严格来讲盛景这个职位处在队长与副局长之间,甚至算得上半个副局长,再加上江诺的看重,以及本人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老李一见他就心里发怵,卡了几次也没能把监控卡到盛景要的那个地方。
又试了几次盛景终于忍不了了,一把夺过来他的鼠标。
老李看着他狠狠皱起的眉头,鬼使神差地问:“盛队,您知道您警员证在哪儿吗?”
盛景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掏了掏兜,应该是没找着,头也不回地说:“忘家了。”
“那我刚刚——”
“少说点废话,”盛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得渗人,紧接着他站起身,把鼠标一推,“——就是这。”
老李及时住了嘴,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画面上能清楚地看到车内的景象:江暄身子侧到一边,背靠着门,似乎在竭力拉开距离。詹决则面朝她,微微俯下/身,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
谁也不知道这个画面给盛景带来了多大冲击,只见他把脸埋到掌心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不住兄弟,刚刚我说话有点冲。”盛景说,“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有——这一位,是江局的女儿,江暄。”
……
天花板和墙壁都是统一的白色,单调又压抑。张科兴的被挡在防弹玻璃后面,再也维持不住傲慢的神色。
“你、你们……都知道?”他心理承受能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连维持正常说话都勉强。
“不光这个呢,”王瑞川冷哼一声,“是不是那个署名Z的给你发的电邮,让你在汽车上动手脚?”
张科兴下意识否认:“我、我没……”
“撒谎!”王瑞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监狱的椅子跟着颤了三颤,“我们的卧底五年前就确认过了,你就是按指令行事!”
张科兴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一直旁观的孙昭宇温和地笑了笑,终于开口:“我们知道你是被人强迫的,那个Z才是一切的幕后真凶。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他是谁,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争取个污点证人呢。”
张科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无言地看着这个脾气似乎很好的警官。
——距离詹旭车祸,他锒铛入狱,已经过了将近六年。
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扎根在农村,上面五个哥哥姐姐,他排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自身也没什么突出的地方,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关注。
后来他辛辛苦苦打拼到了城里,从最低等的维修工做起,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终于一步步爬了上去,成了个看似风光的汽车经销商。
但往往骨子里越自卑的人就越渴望认同。好容易富起来后,他开始试图融入真正的上流社会,他接下各种应酬、频繁出入酆都这类风月场所,但没人肯接纳他,每个人都当他是一个撞了大运的暴发户,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漫不经心和鄙夷。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这个时候,你会供出来他吗?
“……我还是那句话,”张科兴说,“汽车的问题是我自己不小心,忘了找人检查……那个叫詹旭的就是偶然,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问题汽车,偏偏就他这一辆出了事?所以汽车上那个漏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是他自己刹车有问题——但你们为这个硬要判我几十年,我也没辙。”
王瑞川一竖眉毛,又要拍桌,这回被孙昭宇拦住了。
张科兴趁这个机会,接着说:“你们一直说过来说过去的那封电邮,鬼知道谁发的,现在垃圾邮件这么多.我看都没看直接删了。”
☆、浮沉(二十二)
在张科兴刚被逮捕那会儿,市局组织了大量专家审问,王瑞川就是其中之一。当时他最大的印象就是这孙子左一个“不清楚”,右一个“我不知道”,各路诈供诱供轮番上阵,都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几位老前辈头发一下子白了好几根,成天唉声叹气,把这视作人生耻辱。
然后初生牛犊王瑞川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吧。”
于是一切疑难杂症迎刃而解。
以张科兴在犯罪组织中的地位,不知道Z的身份也实属正常。当初大家都被东关巷纵火案冲昏了头,一门心思地认为张科兴肯定知道内幕——那时沈沛才发现邮件有问题,向市局上报后不到一个月,东关巷就起了大火。
在确认张科兴不知情后,他被很快就被定罪、判刑,然后锒铛入狱。这期间再也没人来问过他,盛景动过这个心思,也被沈沛几句话劝了回去。
所有人都知道问他没用——只针对于寻找证据方面。
在孙昭宇提出这个想法之前,王瑞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爱岗敬业又好脾气的模范警察孙副队,居然会说出“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的话。
王瑞川:“……”孙副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细致严谨兢兢业业的孙昭宇了!
不过转念一想,在确认嫌疑人却缺失证据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如果他们不主动出击,就只能被詹决和苏演牵着鼻子走。
所以在探视犯人前,监狱那边十分贴心地给关了监控。
“我们相信你没有说假话,”孙昭宇唱黑脸不行,白脸倒是得心应手,睁着眼说瞎话都不带打C_ào稿的,“那封邮件我们查过了,除了一条指向不明的命令以及那个叫Z的名字以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瑞川明显看到张科兴松了口气。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孙昭宇话锋一转,“车祸死亡的詹旭,首字母开头也是Z,你怀疑过吗?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张科兴生硬地回答:“我不知道。”
一一他确实不知道。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引导张科兴往詹决的方向猜测,从而“误打误撞”说出真凶。
“我这么跟你说吧,”王瑞川抓住机会,抽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放进了传东西的凹槽里,“詹旭有个儿子叫詹决,你应该知道。”
那篇报道是临时伪造的,内容是詹旭在世时父子两人因意见不和而爆发的一次激烈争吵,为了给张科兴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标题特意选用了传说中的“耸人听闻体”,豪门世家再起争端,父子反目究竟为何。
“这是一个不入流小报上的,“王瑞川在他发问前抢先解释,“你没看过纯属正常。”
他们需要这么一则新闻:既能轻易看出詹旭父子两人不和,从而让人联想到豪门恩怨父子相残一类的戏码,又不能泄露真正的原因——万一张科兴猜到詹决真的是那位神秘老板而不肯招供的话,他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双方沉默了好一阵子.冷冰冰的灯光照在张科兴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给你发邮件的是他吗?“孙昭宇问,“——我们只要一句话。”
又沉默一会儿,张科兴反问:“你们为什么觉得是他?”
“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就行!瞎问什么?!”王瑞川再次担起了黑脸的角色,“这也是你这个估计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嫌疑犯问的?!懂不懂什叫机密?给我麻利点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科兴不y-in不yá-ng地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只是又问了孙昭宇一遍:“你们为什么怀疑他?”
很好,他已经有了感情倾向,会更容男相信孙昭宇的话。
孙昭宇装作为难地看了王瑞川一眼,后者拧着眉毛,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一个嫌疑犯别在这浪费我们时间!”
“……是这样的。”孙昭宇轻咳一声.还是开了口,他同时也意识到接下来这句话关系重大,最好能利用张科兴所知道的部分,把他心里詹决的嫌疑撇清,“詹决一直在追求我们局长的千金,前段时间刚刚开始j_iao往。恰好我们在追查你那个组织,就又提到了你的事……”他似乎踌躇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怎么说,“那时候局里技术员刚发明出来一个小程序,能查看被删除的邮件,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年前……当然时间太久的也看不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