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飘雪一抬头,不知晓那个声音从哪里来的。蝴蝶扶住她的胳膊,小声说,“是任平生前辈。”
香飘雪被蝴蝶慢慢搀扶到任真的床头,香飘雪浑身一软,蝴蝶都拉不动,她整个摔倒在地。躺地板上,她是不想起来了,干脆蜷缩起身子,羞耻得将脸埋进手中,“我……真的不知道是阿真回来了啊……”
“给老夫站起来!当初你的信誓旦旦哪里去了,啊?!”浓浑的粗嗓子低低吼着,“香飘雪!”
第五节 一狂一真(3)
香飘雪哭过一阵,才耸拉着头,朝床上看了一眼。见任真脸色奇差,脸上酡红得厉害,似乎毫无知觉。闭着的眼睛也与三日前一样,明明就是她,怎么自己蠢了脑子没有认出来?那唇上也都是自己当时的咬痕,光是脸就已经伤痕满满了,身体呢?香飘雪知道自己当时下了多重的手,根本没胆子继续想下去了。
原来她早就回到了自己身边,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自己。自己怎么认不出她来?这时候,和那时候,立场换了过来了。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事?
香飘雪木讷地坐在地板上。
“老夫把好好的真儿交给你了,你给老夫送回一个这么血肉模糊的?啊?你怎么回事?你坐那里干什么?你给老夫开口说话!”
“我……”香飘雪飘飘忽忽道,“我……我”香飘雪‘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所以然。她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捏着了任真滚烫的手。神色迷失地,靠在了床边。
任平生长叹一口气,沉声又道,“老夫问你,真儿的伤,是你干的?”
香飘雪呆滞半晌,亏得任平生有耐心等待,直到这时,香飘雪才恍惚地点了点头。
任平生刷地一下站起身,就要一脚踩上去了。幸好赶来的贺之邦及时一拉,那一脚才没把香飘雪的头给抖扁。任平生几乎跳起来,吼,“下人说的老夫都不信,既然如此,老夫这就带真儿离开。”任平生说罢,双手一伸,就要把任真从床上给抱起来。
香飘雪连忙双臂一伸,往前一挡,“前辈,是飘雪的错。求您了……不要带她走。”
“香飘雪,”任平生老眼一圆,失望道,“老夫无法再信任你,若不是真儿这两天迷迷糊糊间说要见你,我早就带她回中原了。”
香飘雪一听任真想见自己,那是不再管任平生,赶紧回过头,趴在床沿,握住任真的手,啜泣道,“阿真,是飘雪啊,阿真……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回来了。我……”
我们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真的全部都怪晏红玉吗?我失去理智做出的事,也是无法原谅和弥补的。最后任真是死在谁的手上了?我怎么就让恨麻痹了头脑,现在这样无法挽回?
任真此刻烧得通红的唇微微动了动,“飘雪,是你吗?”
香飘雪眼睛一尖,偏下头去听。“阿真,是我,是我。你不要怕,马上病就会好,你别怕啊……”她揉着任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阿真,对不起,我……”香飘雪鼻头一酸,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任真慢慢打开了眼睛,香飘雪心头一惊,却发觉那眼底的血红颜色,和根本不对焦的瞳孔。香飘雪就知道,她们刚才所说的失明是真,顿时咬着唇眼泪掉得更厉害一些了。“飘雪,你能原谅我了吗?”
“阿真你没有错,”香飘雪激动,她将那手牢牢地贴在自己脸颊,“我的阿真从不犯错,我的阿真是最纯洁的。都是别人,都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他们都是坏人。他们全部都是恶人!”
香飘雪这下是开始嚎啕了,大哭特哭,比当初知晓任真死了要哭得伤心!明明还有机会在一起,非要被自己毁掉了,怎么能不哭?哭了个头晕脑胀,她本是极度疲劳,这下接连刺激,是熬不住了。身体一轻,完蛋,那是自己也眼前一黑。
任平生看香飘雪也昏过去了,二话不说,一脚把香飘雪踢开了,然后把将任真从床上抱起。
贺之邦连忙伸手挡住,“任前辈,你当真要带走她?”
“老夫把真儿留给她折磨吗?老夫会想办法救真儿,不劳你们费心了!”
“任真的病您知晓吗?她脑部的疾病。”
任平生瞅了贺之邦一眼。
贺之邦退后一步,抱拳道,“任真眼睛失明绝非偶然,任真来洗悲教的这两年一直都是之邦在帮她整理脉案。先生此刻执意要带她走,我们没有办法强留。但请先生注意她的病情,要尽快及时治疗。”
任平生的脸色那是出奇难看,英姿勃勃的壮年老江湖,白道群英领袖之一。活脱脱被这一群死小鬼逼得一脸拖鞋样,他沉声命令道,“贺之邦,既然你一直都是她的大夫。你此刻跟老夫回去!”
“之邦恭敬不如从命。”贺之邦擦了一把老汗,香飘雪,我真是太够义气了。到底是你追老婆,还是我追老婆?!
香飘雪这下疯了,蹲在任平生的‘长静台’那是不肯走了。香飘雪当真是累死累活,一路追了过去。从西岳赶去中原的‘长静台’,她不吃不睡也花掉两天整,结果,咳咳,她到了‘长静台’的时候,人家任平生都还没到,用用大脑好不好,你骑马过去,任平生是带着个病人回去。
香飘雪是终于有了个机会,稍微在山脚下休日了两日。说是休息,那真是心急如焚。
不过,等任平生一回来,可气的事又发生了。任平生又开始了闭门不见咯。这一次可就没有当初三年前任真的‘百慧峰求情’一说了。
贺之邦逮了个时辰,偷溜出来。“你真是锲而不舍!”
“她身体怎么样了?”香飘雪着急问。“这老头怎么背着我把人给带走了,人人都要打我阿真的主意,我都没时间哭!”
“我跟你说,我们折腾得不行了。你就别添乱了。”贺之邦抢救任真也基本上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
香飘雪简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彻底疯了,保持了理智太痛苦,“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那只是跟阿真长得肖似。”
“飘雪,这种时候,真的就是善恶轮回了。你不如为那些被你玩死的少女们,诚心默哀片刻。”贺之邦劝之。
“你是觉得是我对她们太残忍,所以要阿真来偿命吗?”
“那些少女虽然都是我买回来的,但也都是生命。飘雪,”贺之邦摇头,“如果你不是那样残忍地玩弄那些少女,当时,你也就不会对任真下了这样的狠手。你还不明白吗?你痛失所爱,却要用虐待别人的生命来发泄,所以老天也这样给你了惩罚。你现在又知道痛了?”
第五节 一狂一真(4)
我一定很讨厌。”香飘雪抱着双腿,靠在石壁上,失神道。“阿真要是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会讨厌我。阿真是高洁的人。”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飘雪,任真的情况很不好,她内伤算是让任前辈暂且稳住,但她头部的淤血我们没办法取出来,她脑部血管一直有病,现在这样的重创,我没有一点把握她会复明。”
香飘雪背过身,低下了头,承认道,“是我当时把她推下去的。”
贺之邦瞪大了眼睛,“什么推下去?”
“从大殿那个台阶上推下去。”香飘雪自责的把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绞在一起,愧疚道,“她是那时候给撞的。”
贺之邦倒吸一口冷气,伸出一手指头,狂指三下,“香飘雪啊,我真是很想给你几耳刮子!你从小到大,就是好强一点,从来不这样残忍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大概这才是真正的我。”香飘雪已经没时间懊恼,她请求,“之邦,你药理比我好得多,怎样才能最大化地救她,现在我只想能弥补多少是多少。”
“你这么说,倒是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贺之邦与她商量,“你还记得师傅她的收藏里,有一味珍贵药材叫‘凤血归’,相传是凤凰涅槃的时候烧成的精元。用这做药引,效果可比仙草‘千雪威蓝’。‘千雪威蓝’在江湖失传太久,但‘凤血归’师傅有。”
香飘雪犹豫又紧张,“我听过这个药,是活血化瘀的圣药。但我十八岁就离开冥海神庄,跟师傅之间,情谊其实非常淡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还要不要任真复明了?”
“‘凤血归’可以吗?”香飘雪问,“我擅毒,但不擅药。”
“香飘雪,”贺之邦顿了顿,正色道,“你可以为任真受得住委屈和屈辱吗?”
“讲重点!”香飘雪不悦,“一下这,一下那的。你明知道,为了她,刀山火海我也可以去。”
“好!”贺之邦点头,“你冷静听我说,我知晓师傅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公不公开,以前我是觉得没有影响,所以我一直知道也当做不知道。但现在关系很大了。香飘雪,晏红玉她——是师傅的私生女儿。你求不到的药,她晏红玉可以拿到。”
香飘雪双手握成拳头,浑身一冷,“你……你……叫我求晏红玉?”
“飘雪,求她或许还简单。最坏的情况,”贺之邦对上香飘雪的眼睛,强迫她冷静,道,“晏红玉可能会以此要挟,重新让任真回去她身边。”
“不……不可以回去她身边。”香飘雪嘴唇发抖了。“阿真是我的……”香飘雪狠狠地一咬着唇,那唇角一破,就有血腥灌入她嘴里。
“那你是决定了,留着失明的她,放弃最后希望?”贺之邦点点头,“任真的性子善良,她应该不会责怪你的决定。”
“不是,不是的,”香飘雪咬着手指,“你,你让我想一想,我想一想。”
“嗯。”贺之邦知晓香飘雪心中纠结,耐心地点了点头。
“我……”香飘雪抬起头看着贺之邦的眼睛。“你能不能保证‘凤血归’一定可以让她复明?”
“‘凤血归’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圣药,能够一并把她体内清除不了的淤血都去掉,她就不会每日都咳血了。最好的情况,连她脑部长期的疾病,应该都可以借此药力,一起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