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臣揉了揉疲惫的眉眼,他刚下班就被一个电话紧急召唤过来,一来就让他看这么血腥的画面,陆舟真他妈有病。
他嗅了嗅鼻子,只觉得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还在鼻尖萦绕。
“傅臣,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陆舟忽地哑声说道,眼眸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傅臣叹了口气,目光移到汤白虚弱发白的脸上,没有血色的嘴唇,此时看来像个瓷娃娃一样脆弱。
傅臣走后,陆舟坐在这里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和以前在巷子里的汤白一样。
他替躺在床上的汤白掖好被子,墨眸无神,为什么不能好好听他的话?
“你以后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周遭寂静,能回答他的只可能是无声的空气。他右手抚摸着左手心的交杂错乱的疤痕,新的旧的,大的小的,尽显狰狞。
汤白,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给过你机会的。
深夜,墙上的那盏刻着镂空复杂纹饰的壁灯散着微弱的光。
陆舟站在阳台处,背影沾染了些许落寞,他点燃了一根烟,烟慢慢燃尽,红光在夜中一燃一灭宛如黑夜天空下的微弱星光。
他抬手重重地将烟蒂按在左手上熄灭,余光冷冷地瞥了一眼还在床上沉睡的汤白。陆舟合上眼慢慢伸手抚上腰际那块凹凸不平的疤痕,似乎还带着慎人的灼烧感,他顿时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苏醒过来。
汤白昏睡了几天,陆舟就陪他在房里待了几天。
当汤白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便是陆舟那双没有太多表情的眸瞳,汤白脸上出现平常所不曾有的错愕,身子情不自禁地缩成一团,目光渐渐溃散,没有焦距。
汤白的膝盖抵着胸膛,有些眩晕的脑袋微微低垂,他觉得耳边似乎传来阵阵嗡嗡声,汤白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却不敢抬头看他。
陆舟那双褐色的瞳孔不禁放大,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汤白会怕他。
“汤白。”陆舟冲他招招手。
“你过来,我是糖糖。”他又开始带着骗人的微笑,像是诱惑小红帽开门的大灰狼一般。
汤白抬头极快地瞄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身子略颤正欲要朝陆舟挪一挪,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似乎是脑袋的疼痛感再次袭来,记忆中的画面不断重复播放,汤白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很是陌生,周围都很陌生,陌生到让他无所适从。
汤白望向陆舟的眸子里是带着几分恐惧和害怕的。
陆舟身体一僵,他只觉得喉咙发干随后像是吞了块烧红的煤炭一般难受。眼睛更是酸涩到不行,他以手掩面,忽然想起很久的那一次,汤白不慎从树上摔落,后来便一直惧高的事实。
陆舟逃一样地跑了出来。
那一天,他反复地警告自己,汤白只是宠物,是他买回来的东西,可是他越是这样子,心却越是纷乱,陆舟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些荒唐的狗屁,更何况去信服。
陆舟是一个足有耐心的垂钓者。
但是这份耐心会随着那根越拉越长的鱼线而慢慢溃散。
汤白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和他说过话了,这和前些时日因为闹脾气那次不一样,他是怕,他是恐惧。
陆舟明明不想这样子的。
他后来也曾买过特别的玩具,买过一大堆的零食,可是只要陆舟站在那,汤白就如同泥塑一般不敢前不敢后,也不敢伸手去碰他平时特别喜欢的东西。
陆舟发现,汤白失去他该有的脾气和x_ing子。
他成了一个会怕他,胆小,听话的汤白。
陆舟不禁问自己,这是他想要的吗?
台下的学生皆是狐疑地盯着他们的陆老师,有几个在小声议论,今天这节课明明是讲证券投资和管理,而他ppt上放映的是是经济学,还是前几天才讲过的。
有学生小声对他提醒道。
陆舟一直处于思索的状态忽地被打断,他侧目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这才发现他带错了课件,陆舟舔了舔嘴唇,怀着歉意说道,“今天出门有些大意,我感到抱歉,这节课大家就自习吧。”
台下的同学你看我我看你,更多的确是小声的喝彩声。
“陆老师今天状态看着很不对呀。”有人小声嘀咕道。
“我也发现了,一直在发呆。”
“看样子今天不会点名,我们溜去网咖怎么样。”
“我觉得OK。”说话的同学做了个OK的手势就快速地将东西收拾好,勾着腰低着头鬼鬼祟祟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25章 原点
汤白蜷缩在自己房间内的书桌下,不大不小的空间刚好容下他整个身子。
他拿起自己的小汽车,在地上滑呀滑,然后卯足力气往外边滑去,门外此时被“咔嚓——”一声打开,红色外皮的小汽车急忙地撞到男人的脚下便停止了前驶。
陆舟将地上的小汽车捡起来,几步走到汤白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缩在桌子下的汤白,他蹲下来,视线与汤白平齐。
他伸手将小汽车递过去。
一秒。
两秒。
……
汤白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耷拉着脑袋,却没有想要伸手接过来的意思。
陆舟仿佛对着一团空气一样伸着手,很久,他嘴唇微张,试探般问道,“汤白,很讨厌糖糖?”
时间在空气中分秒流淌,陆舟在漫长的等待中竟开始觉得紧张,手心微微开始s-hi濡。
“不讨厌,我喜欢糖糖。”汤白双手环膝认真的说道,声音清脆的像玉石撞击。
陆舟面色一喜,更多的确是庆幸,如同劫后余生的侥幸那般。
“可是,你不是糖糖。”汤白说道。
陆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在这刹那间全部凝固,他宛如被五雷轰顶一般身体僵硬到不行,陆舟不敢置信地死死的盯着汤白,他怎么能……
“你仔细看,我是。”他有些急切地哀求道。
汤白摇了摇脑袋,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说道,“不——,你不是。”
这几个字硬生生地砸在陆舟的心里,疼的仿佛被人用迟钝的刀来来回回的割开一条小缝。
苦涩从心口处缓缓蔓延开来,给面前这个傻子授课的时候他总是偷懒贪玩,要是能有今天的半分认真,也不至于教他音节就花了几个月。
不——,你不是。这句话不停地在耳畔来回播放。
他如果不是陆舟,不是糖糖。
那么他是谁?
或者他应该是谁。
是辅佐真佑,还是袁术,亦或者是汤显。
陆舟丢了魂一样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书房,他无力地倚靠在墙壁上,伸手拿起那艘小木舟,任由身躯慢慢滑落在地。
他身子躺在地上,逐渐蜷缩成一团,如同婴儿在母胎一般的姿势,陆舟怀里紧紧地抱着那艘小木舟,也不管会不会硌得疼。
有悲凉的眼泪顺着眼角笨重地滴落在地板上。
一滴。
两滴。
……
是鳄鱼的眼泪吧,陆舟想到,是虚伪的他故意流下的眼泪吧,真可惜,汤白没有过来呢,不然该怎么办才好。
院长,你告诉我。
你留下的那封信时是不是也和我现在一样难受。
饲养乌鸦。
你说,你没想到被你饲养的乌鸦给啄了眼睛,可现在报应来了,我被啄了心。
陆舟连着两天没有出现在屋子里,好似消失一般,今天傅臣来给汤白检查的时候也没见个人影。
傅臣轻轻碰了一下汤白的脑袋,问道,“这里疼不疼?”
“不疼。”
“那这里呢?”
“不疼。”
“汤白真乖。”傅臣笑着夸奖道。
正当他准备接着问一些事的时候,傅臣听见开门的声音,转眼就瞧见陆舟神色平静地提着一个铁箱子进来。
他径直地朝这边走来,不由分说地拽起汤白的手腕,随后态度强硬地往里面带去。
傅臣凝视着陆舟那不动声色的神态,只觉得像极了很久很久之前陆舟从医院醒来的那次,y-in冷,微笑,暴躁之后的平静。
那股强烈的不安感顿时油然而生。
傅臣脚步慌张地跑进房间,亲眼目睹陆舟使劲地将汤白压制住,右手拿着细小的针管,尖锐的针头处带着慎人的寒光,汤白在他身下不安的挣扎着,像一条被鱼网捕捞住拼命地摇晃着身子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