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杰本来是将手机摆在桌上电脑旁边的,也并没有摆在耳朵边上听,就这样的远距离他还是嫌声音大,不自觉地将那手机又移远了点,才能不刺耳。他跟他爸说过好几回,说话声音别这么大。他爸每次被他说了后,就收敛一两回,可是之后就又容易自动调回原本的音量,就是那样地响彻天际。而小方每次劝他爸讲手机时把声音收轻一点的这时间间隔不能太短,如果今天说了,明天又说,老方有可能就会动怒,反过来数说他假斯文,说他自己又怎么知道一讲上手机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所以小方还不敢老是提醒,就像今天这样,他也只能忍着。
老方的气如洪钟的话全被顾孝成听见了。等这对父子讲完话,他有意凑近了方杰,轻嘴薄舌地挑逗:“你爸也要去观音寺给你求好姻缘啊?——你咋不跟你爸说你的好姻缘都在眼前了呢?嗯?”方杰心里想的是:别叫我恶心了,说这种话,你还真当你跟我的关系多正常似的。还姻缘,根本没有‘姻’,哪来的‘姻缘’,也不过就是缘分罢了。而且也不知道是善缘还是恶缘。
可是他也不能这么说,他其实也怕顾孝成真地生气。他平时说是说嘴上常与顾孝成不对付,可是真要说什么狠话,他又不敢了;说是说都是顾孝成凑过来,而他总是拒绝着,可是如果真要他一下就把人拒绝死了,让顾孝成彻底死心自此再不往他身上靠了,他又心中隐隐地不是很愿意这样的事发生。
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这叫“欲迎还拒”的。因为他确实没有“欲迎”,多数时候就是在以一种拒绝的姿态跟顾孝成相处着,只是他从不拒绝得彻底罢了。其实这都怪顾孝成,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顾孝成纵容了他这样。每次他们做完他就犯病,对顾孝成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样子,顾孝成都忍了,渐渐地才纵容得他这样。不过顾孝成也不算是生忍着的,而是其实觉得他这样还挺有意思的——他那种被他自己的r_ou_体、感官、欲望出卖了后,一觉醒来就老是羞愤得想要去撞墙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
所以方杰是一直在抗拒着顾孝成,但也会注意着不说一些过分的话与做一些过分的事,别到时候一下子把他彻底拒绝死了,那以后的关系就真地完了;而顾孝成则总是“拨弄”着方杰,拨到东,玩玩看看,再拨到西,玩玩看看,可是也怕做一些过分地逼进的事情。他也知道让方杰接受起来需要时间,别到时候玩得一过分,真把他玩“死了”——比方说,哪天他羞愤到真找一堵墙撞上去,一头碰死了,那一切就完了。
方杰心里对顾孝成说的“姻缘”一词嗤之以鼻,可是也仅仅抬了抬肩膀,想顶开顾孝成捺在上面的那颗头颅,说:“别吵我,我在画稿。”他并不正面回答问题。
顾孝成看了看他,也不再纠缠,说:“我明天下午约了人去我家清扫,明天下午也不在你这里了。我明天下午早点回去,我还得重新整理一下我房间里的东西。”方杰头也没抬,问:“那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顾孝成说:“还跟上周一样,六点左右就回来了。对了,我们明天晚上出去吃吧。”方杰还是没抬头:“嗯,那就出去吧。”顾孝成问:“你想吃什么?”方杰还真地停下手来想了想,说:“要不要去涮火锅?”顾孝成说:“那行,就涮火锅吧。我知道一家干净正宗的,明晚带你去吧。”方杰手里的事情又忙了起来,一边说:“好。”
顾孝成问完这些小事情之后,就准备上楼去了。上楼前,他将那只被方杰摆远了的手机拿到了手里,用手掌托着,仿佛在掂算着这手机的分量,放下后,问:“哎?你要不要买个新手机啊?你这个感觉有点重。”方杰摇摇头:“不用了,就这挺好的。”
顾孝成正好要换手机,想着或许可以多买一部送给方杰。他一路朝楼梯走去,方杰忽然回头说:“你别给我买噢!有那个钱,你还不如折现给我。”顾孝成一听,打消了给他换手机的念头,只能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就上楼去了。方杰心里面还想着:本来的么。本来就是不如现金实在。摇什么头?
他其实主要是怕顾孝成一声不吭地就买回来一部新手机给他。
第32章
到了周六的时候, 下午顾孝成一点就回家去了,走之前他问方杰下午要不要出门,要不要用到公j_iao卡,方杰说不用,他就拿了方杰的公j_iao卡出去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老方发了微信过来,说他一会儿就要准备去吃满月酒的地方了,因为离得有点远,所以早出发。
老方隔了一会儿, 又想起关照他儿子小方:“方杰啊,我昨天晚上跟小顾聊天时,我说我手上不小心蹭破皮了, 他说他有很好用的芦荟胶,要给我一支的, 还说以后小擦伤就用那个,一点伤痕都不留。我今天不小心又刮到了, 你问一下他能不能今天给我。”
老方这个人,其实有点让人“一言难尽”,好心是好心,可爱归可爱,可是总有种让人“一言难尽”的地方。就像这种事情。别人说过要给他一个什么东西, 他似乎永远都记得,肯定忘不了,十分“较真”。而且如果他急着想向人要时, 他又不好意思跟人家直接说。就像这个芦荟胶的事,他就会去问他儿子,能不能帮他问小顾拿这个胶。
小方先是十分不解意,他不明白什么时候他爸跟顾孝成都走得这么近了。竟然他们这两个几乎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有这么多东西聊。像是他爸在这个星期里手蹭破了皮的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他都不知道,而顾孝成竟然知道了。
他不禁在猜想,是不是平时晚上他收工前,如果顾孝成没坐在下面陪他,而是坐在楼上房间里时,他爸就在跟顾孝成用微信说说笑笑地聊天,而且说不定什么话都能胡拉混扯到。小到连手蹭破了点皮的这种芝麻粒大的事情,他爸都会跟顾孝成说一说。
在恍惑间,方杰陡地想起了当初顾孝成在初搬进他这小二层的小店时,是如何如何不动声色地渗透入侵他的地盘的,而如今顾孝成竟然连他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也开始一点点地了解,渗透,入侵。用钱和用时间去收买、打动他们的心,就像他爸老方不就失守了,被区区的三万三和晚上花时间陪着他聊天给打动了。
方杰想了想,弄不好现在在他爸心里,顾孝成比他还重要。因为他爸爱钱,而且他爸有时候也比较寂寞,需要人陪着多说说话。上了年纪的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不论是老头子,还是老太太,总之这个年长者群体里的每个人其实都具备了与年轻女x_ing这个群体一样的特征,打动上了年纪的人的方法与打动年轻女人的方法永远是一式一样的,最直接有效的就是花钱以及肯花时间。
偏偏方杰对他爸在这两样事情上的心意,尽得没有顾孝成那么多。又或者可以说是他的天生条件不允许,他的实力不允许。他首先没有顾孝成那么有钱,一个月现在能给一千块家用已经不错了;而且他没有顾孝成那样有时间,他做不到长时间地陪他爸聊天,每天能坚持报平安、聊上几句已经算不错的了。而顾孝成不一样,他有钱又有闲,又怎能不叫老方喜欢他。
方杰叹了口气,在想着:不如以后跟爸爸说话时,语气好点?不要总是一副要忙、没时间多说的样子……不然怎么弄呢?多的钱我没有,时间也是真不多,我又哪里能像顾孝成那样收买人心呢?不过起码我得态度好!就从以后跟我爸说话的语气改起,放缓一点,耐心一点。
方杰想了想,又有点妒忌他爸把什么小事都选择跟顾孝成说,而他作为他的儿子,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可忽然一想,不对!芦荟胶?可是用在我XX里的芦荟胶?
虽然芦荟胶这东西本来就是多用途的,可是方杰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他就是没办法想象这样一件事:顾孝成由他纽国带回了数管上等的芦荟胶,将其中一管递给了他,让他每次事后记得抹抹那里,而且他记得上次他们进行某事时,到最后‘那一轮’,因为内温太高,顾孝成就开了一管新的那个胶,用一点纯净水稀释了,拿来替代X滑剂,竟然也十分好用。现在,这厮竟然又要拿一管这种东西去送给他爸,治疗小擦伤、小破损?
天哪!即便他知道这厮要拿一管新的这个胶去送给他爸,可他在心理上也是有很多的不能接受。因为那个胶给他的记忆全是与那种事情有关的,全与那个部位有关。所以就算他知道这东西是多用途的,他也十分不愿意想象他爸爸会拿着那个胶抹在身上的哪处伤口上。这画面……总有些莫名地诡异。
可是他又甩甩头,要把那种难以克制的想象画面都给甩掉。他想着,还是爸爸的擦伤重要一点,其他的无关紧要的想象与对那胶的“固有成见”还是尽量放下吧。他问他爸:“不如我等会儿送去给你吧?他今天不在这里,有事去了。我等下问一下他。”其实他是不会问的,就一管两管芦荟胶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的话,那还得了?
他爸过了一会儿发了语音过来:“你别过来了,坐公车麻烦。你拿一管那个胶去给小秦。你微信上联系一下他,他在宝石广场那个英语中心上课呢。到时晚上他给我带回来。”
方杰才想起来他要去他爸那儿也去不了,因为他把公j_iao卡给顾孝成了,除非投币,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他应了一声:“哦。”跟着又一想,刚刚之前反思过以后要多关心爸爸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落实了?于是他又补了一句:“爸,那你伤口要紧吗?家里有没有创可贴?要是有点出血了,就把血挤掉,然后贴一下创可贴就好了。”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那一头的老方接到这条语音后,一时间有点不能适应。
就像那一回方杰第一次跟顾孝成做了后,想把顾孝成赶出门却又没能赶得走,他怕回头进小店去要被j-ian^污,所以还特为出了小店,那样长久地站在店门外,目送老方过马路。那一回老方也是十分不能理解,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变得热情周到了起来了,还挥挥手示意他回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