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本事紫藤开花的季节,却一朵也不苞。
紫乐让沈言之睡得沉了些,于是早早出来在院子里走动。
第一次等着那只小狐狸来,心里感觉乱糟糟的。今天院子里发生的那幕,让他不禁有些后怕。
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探出藤蔓拉扯锦都已经露出的尾巴,他怎么会跌倒,又怎么看出言之原来是……若让“他”知道,是能安眠了?还是更不能安心?
正想着,木门被推开了。
锦都除了白天正大光明从门进出外,这是晚上首次以人形站在紫乐面前。
“我来听故事的。”
“基本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毛茸茸的样子。”伸出手比了比大小,紫乐撇撇嘴,“看你这么高我还真不习惯。”
其实锦都即使站在他面前也矮他半个头。
“不管我什么样,你都喜欢拉我尾巴。”锦都没好气地说。
还真敢说,“哼,我不是跟你说过,什么都别做,是你自己不听劝告的。”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己活该别想怪别人,“我下手算轻的。”
“你那算轻?!”锦都一脸不敢苟同。
“不然你以为我下的死手?”哼哼,下死手你早就不知道哪里投胎去了。紫乐一个甩手,长袖堪堪擦过锦都脸颊,“死手我才不会那么温柔。”
“你为什么护着他?我不相信一个七岁就没了娘爹还不认的孩子能活得比外面乞丐好。”这完全不合逻辑。如果他有心,早下手了。
“我再说一次,我可不是狐狸。”紫乐不耐地解释,“怎么,不听故事了?不装小可爱了?那多没乐趣。”
“我……没装过。”锦都带点恨恨的目光瞪他,“我只是讨厌被骗。”
“如果我说没骗过你呢?”
“……”
“不相信就算了。”紫乐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那你走吧,这样我就骗不了你了,门在哪里不用我指了吧。”
锦都静默许久,终于说道,“我的尾巴……”
“是你的死穴。”即使你今天成功地骗过言之,我怎么会看不出来,“狐狸哪有那么敏感。”会痒得满地打滚,“所以你觉得我骗你,那就骗你好了。”
锦都懊恼地看他很自然的点出来,说不出话。
“我想我不需要对你解释,你来只是要听故事,只要听话就好,我也不会打探你,整日整日来,不出乱子我不言语,但,今天你过分了。”
自顾自走回花架,“你今天问的我听到了,那已经可以算是少年的孩子,没有把它送走,只带着它回到抓到它的林子里,放了,却不料被商人追来了……终于还是难逃一死,不过商人也死了,咬死的,被狐狸。”
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散了,月亮还是老位置,给紫乐的身影印出了淡黄色的晕,配上他阴狠冰冷的表情,更是吓人。
“实话是,他的血还不错。”
只在一瞬间,紫乐墨色的眸子绽出碧色的光,锦都不由得后退一步,“你……”
淡淡扫了他一眼,紫乐轻哼一声。怎么会相信这样一个小鬼,真傻。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紫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这个故事,又是怎么知道他的死穴,如果他真的不是狐,那又是什么?
不过,锦都会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很难讲。
四
自打那天后,锦都再没有来过。言之纳闷也罢,无奈也罢,只能责怪自己没有把他的来处与去处打听个清楚。这下可好,先不说那一亲吓到锦都没有,反倒是把他自己吓了好大一跳,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搅得终日心神不宁,更无心做买卖。
这日,正逢不知是哪家小姐乘轿路过,时时凑巧,一个素手翻帘,正好看到一人抱着一花。那花开得煞是娇艳,那人也是五官端正,算个俊小生,只是那一身粗布不太称。他正往回的样子,不急,眼睛直直盯着那花看个没完,也不注意路,被人蹭了好几下,站住了,等觉得身边人流不是太急才又举步。
小姐一挥手,旁边跟着的灵巧丫头连忙附耳,眼波流转,巧笑着说了什么,直盯着他看,小姐也不脸红,差她赶紧着。她点点头,脱离了队伍,不远不近地跟着,等到看见木门将他的身影掩去,才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
再说这言之最近养成了一习惯,就是必到那株紫藤前站站。他是在思考,到底,锦都每日来跟它说,说的是什么。思考得久了,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锦都的样子,每个小动作,在花架前拉拉扯扯,耍小孩子脾气,然后就痴痴地想着,看着未开的花朵傻笑,时不时自言自语。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呢?”
问完就自己念自己是傻子,自顾自地继续笑。
就在这笑的当,木门被推开了,他还没来得及收起表情,被人瞧个正着。来的还恰巧就是那天跟着他的那个丫头,想必是深得小姐心的。
丫头想笑又不太好意思当着他面笑,只好颔首说明来意。这笑不笑的事就等回去同小姐一道享用吧。
“请问可是沈公子?”
“正是在下。”
“王府正缺一花匠,不知您意下如何?”
“啊?”
他还正在想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敲门声怎会没听见,这突兀一问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下不是花匠。”
“哦?”这可好玩了,“那公子这满园子的花是如何开放得如此娇艳?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东瞧西瞧之后,歪了歪头,“公子还是不要推辞了,能在王府寻到一职,可是很多人想修都修不来的福气啊。”
“这……”
“莫不是公子有其他选择?”
“自然不是。”
“那就请公子择日去往王府。”
“可我真的……”
“公子再推辞就是不给我家王爷面子了。”丫头昂起头,“公子请三思。”
语毕迈开步伐迅速撤离。留下沈言之傻在原地。这本就不会的东西,如何能担此重任。但这院子只有自己一人,说出去谁人愿意相信这些有名有姓的花草自己能长成。又不能拂了王爷的面子,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