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公事,那就不必谈了。”
我温和的对她笑道龚月脸崩了起来“你不想知道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笑着摇摇头,龚月忍了半晌,泄气的垂下眸子“是我干的,我不甘心。”
温热的牛奶顺着喉管落进胃里,十分舒服,我眯起眼睛点点头“我能理解。”
龚月诧异道“你不恨我?”
“毕竟,我还什么都没失去,或者说曾经失去的,现在又重新回来了,我衣食无忧,比从前更好,什么恩怨情仇的,有必要心心念念的记那么久?龚总,你真是高估我这个老男人了。”
龚月猫眼儿一动,笑笑,表情有些黯然,我喝干杯子里最后一滴牛奶“龚总这下放心了,如果有什么案子,一定要记得联系我。”
龚月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阻止我离开“去看看原佑。”
龚月求我去看看原佑,她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但是还是泄露出无限的哀伤,这都很感人,问题是,让我去看原佑,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给梁阿蛮讲的童话,这是活生生的生活,我有妻有女,怎么会巴巴的去看早就一刀两断了的旧情人。
28岁的时候我可以奋不顾身,经历过这些岁月,37岁的时候我只会明哲保身。
一个商会的宴会上,一下子见了个全面,马东穿着深蓝色的旧西装,站在我面前头发几乎全白了,看起来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厂长,他看着我勉强的小心翼翼的笑了笑,试探着打招呼“梁……梁总,真是好久不见了。”
岁月严酷的打磨掉了这个洒脱男人身上所有的光辉,他平庸甚至有些迟钝,总是犹豫的眼神,透露出一种裹足不前的畏缩。
这难道是马东么?伸手拿杯子和他碰了碰“好久不见了。”
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在他脸上散开,如释重负一样的,他露出了些熟悉的神色,然后他的目光在我身后顿了顿,又变得犹疑起来,手里拿着杯子,动作僵硬。
其实,我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他在我身后急促的呼吸着,这么多年过去了,甚至拥抱了别人,有了自己的骨肉,但是他站在我身边,不用回头我依然能清清楚楚的分辨。
我伸手有和马东碰一下,笑道“那边有个朋友,我去打个招呼。”
越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听见背后有微弱的呼唤声,颤抖压抑沙哑,好像从心里扯出来存了好久带出了血肉一般,他喊“梁枫。”
我心疼了一阵,面上毫不改色的笑着,脚步毫不停顿的远远的离开他。
12.旧情人
日子平淡的乏善可陈,前几天开车带着父母在城郊择了一家农户,很是花了些钱买了下来满足老两口一个草屋半亩良田的晚年愿望。
小助理兴致勃勃的和我给老头老太买了花布窗帘,木质家具,小鸡小鸭,豆苗种子之类琐碎的东西,蹭了母亲亲手做的土豆炖排骨,心满意足的坐在我的车上,嘴巴油光光的。
从后视镜里看见他小心翼翼的偷偷擦嘴,忍不住摇头一笑,有时候人的毛病自己知道,比方现在我还是喜欢这样的小孩子,不过经过那些风浪早就没了旖旎的热情,喜欢不过就也是放在身边看看,他们的热情就像是一阵清风幽幽的飞过水上,带来一缕生命的清新,吹开我阴霾的生活。
曾经拉起原佑的手,以为从此生命可以分享那种热烈,没想到自己竟然飞蛾扑火,弄了伤筋动骨,三十岁一无所有,白手起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再也做不得自己的本行。如今作为企业投资顾问事务所的主任,用了七年时间回到原点,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当然,我自己知道,我仅有的那些热情现在连渣滓都不剩了。自嘲的笑一笑,匀速的行驶在道路上,旁边一辆一辆的车超越而过。
手机在皮包里响起来得时候,我对王晓说“王儿,把我手机拿出来,问问什么事。”
他答应了一声,低头从我包里翻出手机,垂着头的孩子垂下几缕黑发落在饱满的额头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有一种大男孩特有的清新味道,笑起来的时候,自信飞扬,就像很久以前,我曾爱过的那个人一般。
转开视线,微笑道“王儿,什么时候结婚?”
他腼腆的脸一红,拿着我的手机,不知是先接电话还是先回答,片刻十分无辜“还没……还没答应啊。”
“那可要抓紧,到时候人跑了,你哭诉无门。”
他胡乱答应着,接了电话“喂……喂?喂?喂?请问您是?喂?”
他按住话筒,看向我“主任,那边没人说话啊。”
我眯着眼看着光滑的柏油路面,路灯将这个城市的夜晚照耀得灿烂,心不在焉的回答“那就是打错了,撂了。”
小王吧嗒一声合上手机,眨眨眼睛,疑惑道“他打错了,为什么不撂电话?”
……
送过小王,回酒店没想到就碰见了他,如今已经是深秋了,他只穿着一个黑色的衬衫,单衣单裤一身黑的静静的靠在白色的丰田雅阁车门处,静静的抽着烟,脚边蹲着一只硕大的金毛。
七年不见,算一算,他今年应该有二十五了,早不是当年的样子。曾经的那些仿若针一样的光芒消失不见,如今他站在秋风里,黑发凌乱,沉默清冷,不抬头的样子,像极了八年前的我。
太阳的样子很雄伟,皮毛光亮,乌黑的眼睛,乌黑的鼻头水灵灵的,看来被侍候得很好。
只是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将车钥匙收好,收回视线,迈开脚步,向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抬起了头,曾经眼尾上挑的眸子如今拉长成一个狭长的菱形,黑眉整齐,鼻梁挺直,曾经饱满柔软的嘴唇长出坚硬的棱角。
这是个男人,我很熟悉,也很陌生的男人。
玛莎明天要带着孩子过来了,我要先去休息,明日去接小公主的飞机。
他没伸手,没说话,只是扔掉手里的烟,跪在了地上。太阳呜呜的叫了几声,疑惑的看看我,试探着凑近过来闻闻我的裤脚。
地下车库里没有人,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太阳委屈的呜呜叫着,站在我身前抬起头,快要落下泪来一样的黑眼睛令人心里揪痛,往事一件一件压过来,胃一抽,胸口发闷,我试着镇定情绪,半晌,伸出手摸了摸等待着的太阳大脑门,它快乐得吠叫一声,扒上我的大衣。
原佑跪在一边一言不发,我拍了拍太阳的头,它懂事的坐在一边,看我就要离去,忍不住呜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