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朕向来一言九鼎。”
话音刚落，艾云扬就眼睛眨也不眨地抽出佩剑划了自己掌心一道，用力在卷帛上按出了一个血手印。
从今天起，绿水寨便正式归顺于朝廷。
季子轩闭上了眼睛，放弃去看那人的表情，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有个细微的声音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
艾云扬，我不值得的……
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那个人说。
皇帝满意地接过了招安书，确认无误后便收进怀里，转过身抚着季子轩的侧脸笑。
“六弟，没想到艾寨主果然是对你一往情深呢！这次的功劳就记在你头上，待回京后，大哥定有重赏。”
“皇兄要赏赐的话，是不是公平一点比较好？”
黑衣人将剑撤了下去，撇了季铭熙一眼。
季子轩只垂着眸，低低地对身旁那人说了一句，“季悠然，你太过分了。”
“过分的……好像是你吧。”
季悠然愉悦地笑起来，看着下方似乎是石化了的一众人，有些邪恶地眯起眼睛，“不知艾大寨主现在作何感想？”
季子轩不愿多留，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就被艾云扬给喝止住了。那人满是不可置信的语气，夹杂着一丝愤怒……还有颤抖。
“小季！这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很大声。震得人耳朵都疼了。自己明明说过让他不要这么大声说话的。
季子轩停下了脚步。
他还不明白吗？
明眼人早就应该看出来了，自己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
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而已。
回过头去，目光游移着落到了那人还在滴血的右手上，季子轩淡漠道，“艾云扬，你真傻。”
第二十一章
任六终究还是没有用一百种毒药让艾云扬穿肠烂肺而死。
那天回山后，艾云扬就缠着右手一个人跑到山头上喝酒去了，最后是被任五给背回来的。
不是因为喝醉了。
而是喝着喝着就趴在地上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梦里还叫着“小季”的名字。
“老大一定很难过吧……”任六有些为他愤恨不平，“季子轩真是太过分了！”
任五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拽着任六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艾云扬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抖擞地醒来开始着手处理绿水寨的各项事宜。
事情因他而起，他便只能担起责任来。招安的既定事实已无法改变，但他仍然是绿水寨的寨主，艾云扬觉得只要他在一天，就绝不能委屈了寨子里的兄弟们。
只是，不知为何相处间总有几分诡异。
寨子里的人对艾云扬奋发向上的状态既惊奇又惊喜。
——老大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老大没有为情所伤真是太好了！
所以为了维持寨主这一份好心情，大家一致决定在艾云扬面前绝口不提季子轩这个名字。
任六看着艾云扬剑上那抹扎眼的绿色，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老大，你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是爱错了人罢！”
艾云扬撇了任六一眼，“一个两个的在我跟前提都不提小季的名字，我还以为他会被你们给骂个狗血淋头呢！”
任六讪笑一声，当然骂了，你没听见而已。
艾云扬的右手用得不太灵泛，本来就有蛇毒的困扰，掌心处又被自己划了一刀，伤口很深，到现在仍未痊愈，只能一直缠着绷带。
这只手，曾经紧紧和季子轩的手系在一起过。
艾云扬淡淡地说，“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
可是那个人对他的爱不屑一顾，甚至把自己的喜欢当成他利用的工具。
他一直记得那天的情景，记得季子轩那句没有什么温度的“艾云扬，你真傻”。
愤怒和不甘心便是艾云扬当时的全部表情。
明明想要一剑杀了他的冲动都有了，却竟然可以耐着性子问他为什么。只是声音颤抖的都不像自己了。
“你想要这个寨子，只要说一声我绝不会有半个不字，何必……何必用这种方式？”
季子轩机械地回答着，“我有义务，帮大哥的忙。”
“为了报复吗？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要如此对待我？！你说过的哪一件事情我没有为你做到？！你想要的哪一件东西我没有帮你弄到？！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上，那么努力的去讨好你，得到的却只是你的背叛吗？！”
季子轩呆呆地听着，没什么表情。四周静地出奇，仿佛只有寒风吹过的声音。
那人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哀伤。
“小季，就算我再怎么没皮没脸，我也是有心的啊……你以为我就不会难过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明明都已经放你离开了……你却……”
“够了艾云扬！”季子轩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人的话语，“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喜欢吧！你问我有没有想过你的感受？那你呢！从头到尾不过是你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我而已，你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你想把我像宠物一样束缚在你身边而已！”
“可是……”艾云扬看着他，“起码我不会将剑架在你的脖子上。”
季子轩的心脏因为这句话一下子跳得乱七八糟。
怔怔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张了张口，毫不留情的言语便不经大脑思考地往外冒。
“艾云扬，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像你这种死皮赖脸又狂妄自大的烂人，我受够了！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最好！”
是了，就是这样才对。
一个山寨头头，一个当朝王爷，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你自己也说过的，宫中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不是吗？
艾云扬抿着嘴唇，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相处这么长时间，你当真没有没有喜欢过我？一丝一毫都没有？”
季子轩垂下头去，看着手心中几道深深的指甲掐痕，冷冷冰冰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艾云扬，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
转身时听到那人的喊声，“季子轩！我告诉你！我今天答应招安完全是为了你！若不是因为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打不误！所以你得负起责任来！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