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率先反应过来,不怒反笑:“哈?黎潇河,你还有着这个打算?你以为她有了你的孩子,就能嫁给你了?哈,你——”
她没能说出后半句了。因为黎家大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站了起来,一个起身,直接把黎潇河踢进了湖水里。
——“噗通。”
所有人再次震惊了。
“丢人。”黎家大哥冷冷地说了这句,墨镜后的眼睛审视着班长,毫无表情地说:“医院的单子呢?”
“他刚才撕了——”旁边班长的手下,看起来大概就是那天和白楚涟打架的导火索的杨熙妹妹盯着一张机灵的眼睛滴溜溜地跳出来了:“但我拿了好几份呢。”
猫球球这才正视这个看起来挺娇小的姑娘——果然。他想,能做到一个学校的顶点,一定有过人之处的。
黎家大哥看都不看就把那张人流手术的同意书给签了下来——签完才发现不对,原来,手里那支笔赫然是白鹿原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他扫了白鹿原一眼,墨镜后的眼睛有些恼怒——但是白鹿原却只是洒然一笑,悠然站了起来,取下墨镜,随手就往猫球球手里一塞——猫球球像接老师作业的课代表似的双手一捧——白鹿原再看起来挺不经意地对来打架的不良少男少女们说:“行了,没你们事了。先回去吧。”
群众有些惊疑,纷纷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班长——但班长也没来得及说话了。
因为李厅长一步一步,挽着那个大肚子女人的腰,冷冷地走了过来,对着班长的脸就是一扇。
啪。
这一下猫球球觉得自己被吓了一跳。不,不是那种男人对女人应有的关心……也不是对朋友的担忧……是!那种真正的惊吓……仿佛心脏被咬了一口。
——他一直觉得班长是不会倒下的。
——他一直觉得班长那么强大、勇敢、暴力……但是永远也没人能打倒她。
他怔怔地在白鹿原旁边站着,看着班长半边脸被扇红了,当着几百人的面,尴尬地立在那里。和黎家大哥那种能把人打残打死的感觉不同,这一巴掌过去大概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可是是如此响亮,响亮得就像政府门口挂着的口号一样。
“滚回去。”李厅长的眼睛紧紧地瞪着她。
班长低着头默然不语,那姿态看上去又寂寞又倔强——还是杨熙妹妹机灵,迅速地对着几百个人示意,低低地对班长点了个头,带着所有人跑了。
——不能让手下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转瞬之间,大路上就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人。风过云轻,可是气氛剑拔弩张。
白鹿原忽然就笑了。李厅长抬眼过去,正好对上了白鹿原那份毫不掩饰的傲气和嘲讽的眼神,不由得从心底升上来一份火气:
“怎么?”他沉沉地说,“白处长大忙人,怎么也有空到这里?我女儿不懂事,真是麻烦到白处长了。”
白鹿原理都懒得理他,径直走过去,拍了拍班长的肩,开口道:“抬起头来。”
班长吃了一惊,但还是有些迷茫地把头抬了起来——父亲瞪着一张残酷的眼睛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杀意,令人不寒而栗……白鹿原高高地看着自己,没戴墨镜。
她从没觉得白鹿原这么有安全感。
“听着。”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那么说道:“你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扛槽了,没给珞珈路丢脸。”
猫球球听得呆了——李厅长听得愣了,黎家大哥在旁边围观得饶有兴致。
“这些年,三十八所学校里,从没出过一个真正的女混子。”白鹿原淡淡地说,“什么是混?有些女孩子以为染个头发,穿条破裙子,化了妆躺在那些自以为算个 JB的男孩子怀里,就算是混得牛逼了。这不过是让人更瞧不起……什么是在道上混?道,一个字,并不是道。道,后面跟着的字,就是义。”
班长有些惊疑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思考的表情。
“道义道义,有些人只记得道,不懂得义。你其实是个好孩子,不太适合来打架……”他望着她,语气出乎意料地温柔了下来:“所以你比有些其他人,更有良心。出来混,一定要记着三点。第一,不干亏心事。”
李厅长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了。
“第二,”白鹿原掷地有声地说,“要牛逼,一定要牛逼。人活着,就是为了牛逼。不是你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不能憋着,不要忍,别理会那些唧唧歪歪的破道理,别听别人告诉你你还小不懂事应该学会忍让——他们都是大傻子,大怂蛋。”
黎家大哥显然在忍笑。
猫球球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教坏小孩子么。
不用看也知道,李厅长的脸已经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第三,”他微笑着看着她,“一定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你做得很好……这三样,你没一样做错。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做得比一般没良心的男人还要好。”
“白老师……”班长抬起头,觉得眼眶突然有些湿了。
李厅长显然看不过去了,瞪着他说:“白处长——我说,我的女儿,你——”
“每个人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白鹿原望着她,一脸了然而又隐隐有些悲悯地说:“你长到这么大了,没有真正变坏,也没有不学好,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对不起良心……已经够了。李日美,”他突然很郑重地叫了她的名字,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说道:“你已经这么大了,没人再能控制你。但,也不会有谁关心你…… 这个时代本来就无人关心他人,哪怕骨肉至亲也一样,他们对你并无义务,而你自己本也已经足够强大。”
——这个时代无人关心他人。
这句话仿佛一阵叹息,一种低语……猫球球突然觉得无端有些怅惘了。班长也一样。她呆呆地看着白鹿原,从来没发现他还能说出这种话——“你已经很强大了,不要再觉得痛苦……因为后面的路,你要一直一个人走下去……作为前辈,我以你为荣。这座城市也以你为荣……现在省实验十二年前的大哥,现在全区的大哥就在这里,我让他认你做干妹妹,你叫他一声哥,以后整个区,就算是政府,也没人敢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