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张然和少年并肩散步在喧哗的街头，他稍稍抬起的眼，穿透城市的霓虹，看着墨色天空挂着的那半张月亮，它泛出淡淡的银光，被城市的炫烂所淹没。他觉得自己就像这月光，沉沦于世事变迁的无情中。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转移到安静前行的孩子身上，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突然庆幸在自己那么孤独无助的时期，遇上天使般的他。
洗完冷水澡，小杰的身体习惯性地在宽大的衬衣下颤抖，他双手在身上搓了搓，让受冷的身体温暖起来后，才恢复常态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那个男人已经躺到了床上，他只穿着一条小裤衩，慵懒地伸展着矫健的身体，哈欠连天。
“我睡了，吃了夜宵，你也早点休息。”张然已经计划好了明天的行程，他需要蓄精养锐。
“我不吃了，留着明天做我们的早餐。”小杰去收拾张然随手丢在地上的衣物，他希望留在这个‘家’里，他对他有所用，为此，竭尽全力地去做好家务事—虽然做得不怎样。
“拜托，那哪够两个人做早餐。明天吃包子……哦，对了，这二十块钱给你，中午去吃快餐吧，总不能老吃面包充饥啊。如果我晚上赶不回来吃饭，你就不等我了，这钱省着花，还是够两顿饭的。”张然从皮夹里取出一张钱币放在床头，这样对少年说道。
“嗯。”小杰将捡起地上的衣物摸了摸衣裤的口袋后，拿进洗手间里清洗。他晒衣服的空档，张然已经趴在床上眯了眼了，因为干活的动静，他半睡半醒。小杰坐到床边，将对面椅子上的小电风扇调低了风度，方才上了床。他面对着张然侧身躺下，要关灯的那会，他才确定了今晚不对劲的地方—张然的手机不见了。
“那个……”他的声音很轻，试探性地朝眯着眼的张然问，“你睡着了吗？”
“……怎么啦？”张然没有睁开眼地应了一声。
“你的手机呢？”小杰问这话时，搭在枕头上的左手紧了紧，这半个月的相处，张然的经济情况他不是不清楚，尤其是这两天，他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若说他找到工作赚到了钱而为此反常消费，倒合情合理，可他偏对此只字不提，这使他纳闷不已。
“卖了！”张然仍没有睁开眼，回答得毫无感情。
“……”小杰的心一紧，双眼泛潮。“对不起！”
张然眉头轻锁，睁开双眼，那张脸梨花带雨般让人心疼。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笑道：“怎么又哭了？你这样，一点儿也不像男孩子，真没出息。不要动不动就‘对不起’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如果没有我，你也……”
“小子，你还没本事把我的生活变成这个样子，别胡思乱想好不好。你没出现前，我的情况就很糟了。不过，别怕，不为别的，为了小杰你，我会努力赚钱，让日子好起来的。”张然翻过身来，拍拍胸脯，坚定地道。
“可是，没有手机，你找工作不是很麻烦。”小杰克制着泪水不再朝外涌。
“我有自己的办法，放心好了。睡吧，明天我就能赚到钱了，以后有了钱，换个更好的手机，还要给小杰你买一部，那样，想你的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张然笑道，“好了，关灯吧。”
小杰点点头，随手关了灯，窗外透进来的灯光朦胧了对方的脸，收留他的时候，他说话是那么的不客气，实际上，他的满目温柔和善良告诉这个少年，他所做的一切，是毫无要求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少年心里默默的许愿，可是，愿望往往只是美好的，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第06章：艰难求存
“大工？小工？”建筑工地上，建筑工头嘴里叼着半截香烟，含糊地问张然。
“大工。”昨天回家的路上，张然就看到了这片正在建商业楼的工地外贴着的招临时工的广告，山穷水尽的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有多苦，他都要快速的赚到钱，走出当前的困境。
建筑工头瞄了眼白白净净的张然，嘴里吭了一声，对面前一大群干活的民工指手划脚，“大家手脚麻利点儿啊，争取工期到前完工。”随后他转向张然，“你以前在工地里干过没有？”
“没有，第一次，不过，老板，我有的是力气，随便使唤。”张然在见工头前，就打听清楚了，临时工都是当天结帐，这对身上没有几个子的他来说再好不过，他会把握机会争取到这份工作。
“小子，遇上难处了吧？！”工头将嘴里的香烟拿开，朝半空吐了长长的一口烟雾，见张然腼腆的点点头，淡笑，“大工可是个技术活儿，你干不了。不要冲着钱多就瞎叫嚷，看在你这么诚心找事做的份上，做小工吧，一天八十块，打打零活儿，花的都是力气。”
“我会好好干的，谢谢老板。”
“那个小陈，过来，带他去挂个名，安排下活儿。”工头朝不远处的监工招手……
正值最炎热的天气，张然脚下的地面似乎会呼吸。阳光直射他的头，烤着他的背。他该说什么？命运的齿轮还在不休不止的轮动的，事情的变化不会因为他的停留而有所改变，在那样的家庭里是如此，在外面亦是如此。他只希望让自己代替那些人受苦，可是，他的祈求从来没有应验过，反之，换来的是更多人的痛苦。
他被过往的种种不幸搅得头都大了，筛着沙子，呼吸着混浊的空气，头顶上冒着白烟，他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跟着工友到工地外的小摊子吃外卖，那些饭菜卖相一般，卫生条件嘛……他不敢再想下去，为了生存，他已经不能要求太多。洗了手，拿筷子吃饭的时候，他才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痛，低头看去，那双从没干过粗重活儿的细嫩的手，掌皮已磨掉了一层……
小杰没有叫快餐，而是到楼下的包子店买了几个馒头。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一间小餐馆招洗碗工，犹豫了半天的他走了进去。
“我们不收童工。”店老板摆摆手，正值午餐时间，店里生意火着，他可没时间和一个小鬼头扯淡。
“我……我十八了。”小杰说这话时，脸涨得通红，垂落的左手紧紧攥着衣角，“老板，我很勤快的，也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