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船间距两百多米,而且‘幽灵船’还在继续靠近,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周掠所在的小船就接近了‘幽灵船’,同时因为空气和水压砰得一声撞在对方的船身上。撞击产生的震动震得小船上的三个人七晕八素,海水也在一瞬间灌进来,克罗文将绳钩固定在幽灵船的船舷上,然后几人依次爬上去。
脚踩在潮湿发霉的甲板上,朽木甲板发出吱呀响声,像是随时会倾塌分崩离析。反手握着匕首,周掠不顾克罗文的反对走在前面,率先进了黑洞洞的船舱。
借着微弱光线,周掠好险没被地上乱扔的绳索绊倒。这里原来应该是船员休息室,空间不算小,中间摆着好几张桌子,上面还有许多空酒瓶。船舱内地面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已经风干发黑的血迹、甚至死人头骨。不难想象当初船被占领时船上人的惨况。
靠近西南方向墙的地方有一条木质楼梯,就在周掠左手边。木质楼梯的台阶上布满海锈和厚厚一层灰尘,看上去许久没人上去过,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住成人体重。如果没猜错,上边应该是船长休息室。
踌躇一瞬的思考,周掠决定穿过船员休息室朝后方的幽深走廊走去。相比前边,走廊虽然光线更暗了,整体保存却相对完好。点燃蜡烛,几人发现两边墙上挂着的油画甚至都还色彩鲜艳。画中无一例外是同一个人,苍白的脸色,丰润的红唇,黑发黑眸,眼神冷酷而傲慢。一看就是吸血鬼里属于高阶贵族的血族男子。
不对……
死死盯着油画中人身上的衣服,周掠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是一件华丽的黑色燕尾服,连纽扣都是钻石切割而成。但是这件衣服与这个时空产生了一个悖论:燕尾服出现在十八世纪,此刻却是十六世纪。十六到十七世纪是巴洛克艺术盛行年代,此时贵族服饰大部分开始崇尚巴洛克风格独有的华丽与夸张,只有少数偏爱哥特式阴郁颓废的调调,而与燕尾服同一时期的洛可可风格,现在甚至连个影儿都没出现。那么油画上的人为什么会穿这么一套衣服,结果就值得玩味了——因为韩未喜欢。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油画是不久前才挂上的。
这是炫耀、挑衅还是刻意为之?
黑暗中是死一般寂静,周掠甚至可以听见走在最后的船医急促的喘息声。这些画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简直像油画里的人隔着画框在看外边。
说实话,周围除了船医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倒不是说船医呼吸声有多夸张,只是,太安静了,安静地简直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想到这里,周掠僵在原地,然后机械地回头……
如果这是恐怖片,周掠是女人的话,后边伴随的一定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如果这是动画片,那他的脖子肯定会发出‘咯拉、咯拉’的响声来映衬慢动作。
但现实是——镜头拉近,走在中间的大副果然没了影子,像凭空出现的幽灵船那样凭空消失掉。
船医还在东张西望,手持蜡烛整个人与两边的墙壁保持距离,像是害怕墙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或者走廊油画里的血族会忽然蹦出来咬他一口一样。昏黄烛光照在他脸上,照出满脸不安与紧张,却还没发现他们的大副已经不见了。周掠打赌,就算船医不是女人,待会儿也肯定会尖叫出来。
见到周掠转过身,鹤伦疑惑的问:“Captain?”看来船医不止胆小,反应还有点迟钝,周掠无语了一下,然后决定提醒他:“克罗文呢?”
“大副不是在……啊——!!!!!!!!!”尖叫声预期中响起,周掠一只手捂住耳朵,然后看到黑暗中有人从他们刚才经过的船员休息室走来。
第36章:时光倒流?
来人身高只到周掠腰部,等到走进了,两人才发现是一个小男孩。
原本死也不靠墙的船医此刻死死贴在墙上,看清楚他臆想中的怪物是个小鬼时,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在周掠‘我的船上怎么会有这种蠢货’的目光中无地自容。
为了掩饰窘迫,船医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弯腰问小男孩:“嗨,小家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周掠在他身后冷笑,这小子果然是蠢货,出现在这艘莫名其妙的船上的小孩,用膝盖想也该知道不是人类吧?
男孩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遮住了眼睛,但从鼻子、嘴巴和粉白的脸蛋依然可以看出是个长得不错的孩子。美好的事物总是能让人放松警惕,就在船医打算问出点什么时,男孩的头毫无预警掉了下来,无头尸体还站在他面前,脖子似乎被利器一下砍出平齐伤口,伤口喷出颜料一样的猩红液体,溅了船医一脸。
这次船医没有尖叫,却是像傻了一样站着一动不动。他并没有参加过血腥海战,只是个不久前才应征入的伍传教士,因为这时期教廷为了控制人心,只传医术给他们的传教士,大部分懂医术的都是天主教徒。
周掠决定收回前边的话,这里不只有吸血鬼,同时还闹鬼。
这时候船医转过头,还是那张清秀的脸,神情却变得全然陌生,原本浅绿的眸子此刻在蜡烛映照下变成松绿色,脸上写满怨气和不甘:“我爸爸杀了我……我爸爸杀了我!我爸爸杀了我……”不断重复一句话,如同怨咒。
这是……鬼上身的节奏啊!周掠后退一步,然后眼看着恶鬼船医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斧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砍过来。
凭着本能弯腰躲过,周掠吸了口气,却被空气中的霉味呛得直咳嗽。眼见着杀人鬼魂又朝自己走来,周掠在找不到任何趁手工具的情况下,干脆把手里的蜡烛扔过去,但得到的结果只是‘船医’的一闪身,接着又挂着怨毒笑容步履蹒跚朝周掠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