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晋、小晋，这世界没有不被需要的孩子，你们是偶然失落的天使，怀有最珍贵的美好。
走在静寂的走廊上，头晕开始加剧。龙韶溱走在我身旁两步的地方，只要伸手应该就能碰到，但我却没法确定他的位置。头很晕眩，整个世界在不停地旋转，无论深呼吸还是闭上眼都无法缓解。好像回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是模糊不可辨的，晃来晃去的是无法确定的未来……胃的翻腾在不断加剧，每走一步都好像要翻涌出什么来，我死死咬住唇压下去。
韶溱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又好像很远：“……澄，还好吗？”我点了点头，只觉得头更加晕。忽然听到他“咦”了一声，脚步停了一会又再跟上来，我头晕得厉害，轻轻靠在墙上没再走动。韶溱的声音在我耳边：“澄，这是你掉的吗？”我不知道那放在眼前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胡乱应一声：“唔，是——”
身体在下一秒被抵在墙上，龙韶溱的声音在近前模糊而发狠：“你到底怎么了？我手里根本什么也没有！你看不清？到底哪里不舒服，连这个也不肯跟我说了吗？！”我被他这一下弄得更晕，眼前昏沉沉看不清楚东西，觉得世界正在飞速地旋转，胃翻涌得更厉害了，我实在没把握下一秒会不会吐到他身上。忽然听到他声音有点发颤：“澄你——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愣了下来不及扯出自我解嘲的笑，喉咙里再也抑制不住翻涌，身子猛地蹲下去，胃开始抽搐起来。过了会才又听到韶溱的声音：“……怎么样？还在头晕？好些了吗？要不要叫医生？”我摆了摆手根本没法说话，已经吐到什么都没有，只能接着把苦胆水一点点榨出来，痛苦不堪。
折腾了十多分钟终于好些，胃也好像翻涌得疲倦了再没力气，我真想就这么瘫在地上什么也不顾了。韶溱的声音听起来很飘忽：“澄，怎么样了？”
我身上一阵阵发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排斥这个声音。触手可及的墙壁冰凉，走廊里空气清冷潮湿，通向天堂的那条路，不知道姐姐她们走的时候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冷？
我无法说清为什么从过去一直在无条件信赖的这个人这个声音，在一瞬间已经变做了不愿接触不愿接纳的对象。我再不愿对谁敞开心扉，我也不想要谁再陪在身边，无论我是生病还是健康。也许，今天，自己一个人就这样在陌生的地方孤独的死去会更好吧。
Broken man，这颗已经不可能完整的心。
第十四章
我大概，还是得继续呆在医院里，虽然非常不愿意。
只是，身边不再有人。
我刻意在每天中午下午人声鼎沸的时候离开病房，避免见到那些来给同病房人们送饭和看望的人流，跑到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坐着，等待时间慢慢走过那一个半个小时。
想起来抽烟，却往往被走过来的护士小姐们报以皱眉。我总是对她们笑，掐灭烟头，然后下次找个更偏僻的地方。一个人看着烟漫无目的飘起来的时候，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冷笑，说：自作自受。
呵呵，对。
但是好像，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啊。难道要每时每刻都有人陪伴在侧才正常？别天真了。
我看着烟头的星火抖了几下，终于灭掉。把它扔进最近的垃圾桶，我闭上眼靠在石椅上，轻轻叹气。四周还算安静，风微微有点冷意，但中午的气温并不低，所以没关系。感觉到浅浅的光芒透过树叶缝隙洒到面上，居然有种遥远的怀旧气氛。
模糊的有谈话声音传来，忽隐忽现，我并没有在意。过了会当我忽然发觉身边似乎有人的时候，唇上被什么轻轻碰了下。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笑意盈盈地正坐在身旁。我扯了下嘴角：“怎么会到这来？陆昶呢？”那个美得好像天外来客的化妆师立刻一脸的不高兴：“怎么？我来就不受欢迎了？”我嗤笑出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拈花惹草的性格陆昶看来是管不住的了。”林逍笑得眼角流光明媚：“哦？我哪里占便宜了？刚才的不算，再来过吧——”我用力打开他的手，站起身来笑：“早跟你说过别来惹我，总是忘记。”
林逍笑眯眯地靠在石椅上：“美人就是用来调戏的啊。”我摇摇头：“在说你自己吗。”
不等林逍再有其他言语，忽然有个小小的影子冲过来抱住我，声音带几丝哭腔：“哥哥——”我一愣，低下头小晋正抱着我眼睛通红。
这是怎么了？我蹲下身看着小晋：“怎么了？嗯？”小晋却只是咬着下唇好像在强忍什么，我皱了皱眉，抬头看到了正走过来的陆昶。
我抱起小晋，看着走到面前的陆昶：“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碰到一块？”陆昶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精神，只是神色有些微的疲倦。
“我和林逍本来是来看你的，但病房里见不到人反而见到了这孩子。他说急着找你有事，就一路带他找过来了。”我看了看小晋，他眼睛很红，应该哭过了。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回到病房，中午的人潮已经过去，很安静。我和他们走出阳台上，小晋好了些，却只是抱着我不肯松手，好像在害怕什么。我拍了拍小晋，柔声问：“小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小晋瘪了几下嘴，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慢慢开口：“建玲她，她被车子撞了——”我整个人一震，什么？！小晋接着说：“我们在孤儿院门口附近玩呢，正说着话，一辆车子开过来，就，就撞到她了……”我心里忽然一惊：“小晋你呢？没事吗？”他点点头，继续说：“我知道不该自己跑出门外去玩，可，可是，门是开着的，我们怎么知道有车子……”我抱住他，听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平时，平时都没什么车子的……那、那车子一下把建玲撞了，还，还来回开了几下，我想把建玲拉出来都不行，哇——”
心里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震惊、气愤、心痛、不肯相信……开车的人无疑是丧心病狂的疯子，我知道，那些人在那种时候宁愿撞死个人赔一笔钱也不会愿意背上医疗的包袱，但——那是个孩子啊，是活生生的一个生命！他们竟然这样冷血残忍的活活把一个孩子来回碾压直至死亡？！
这个世界，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了么？只因为他们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