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歌的心窍被体内那粒药丸所牵制,与朱久焰的气机相呼应,骤然一窒,心窍闭塞,宁子歌一头栽倒。
“子歌?!”步虚凌再一次感应到了神识被抽离的空洞和无措,和那日璋牙台上宁子歌堕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原本被黑白两色占领的比武台突然逆转,一抹浓艳的血花飞溅开来,斑斓的色彩又再喷涌、扩大。
步虚凌掠出战圈站定,白衣沾血,惊疑不定地望向宁子歌。
宁子歌被跳下观礼台的明、陆二人扶在怀里,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磊哥,为了子歌,你要坚强!”“陆渐行”上前一步,对着比武台上的步虚凌沉声道:“好好守护子歌,不要让他成为敌人的标靶!”
对,我们是彼此的依靠,而不是彼此的软肋。
“陆渐行”的话振聋发聩,步虚凌但觉神庭一派空明,有什么力量醍醐灌顶,鼓历无边。
乘胜挺剑的卫鸠眼前一花,前一秒还神情愣怔的目标突然原地消失;一股凉风当头掠过,发髻一松,散发落了满脸。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惧,令卫鸠呆在原地。
“虎瞳?!”台上台下一片惊呼。
是的,即使那个少年的身法快到几乎r_ou_眼不可捕捉,那抹琥珀色的亮光依旧慑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磊哥在白天也能催动‘虎瞳’?!”“陆渐行”喃喃自语:“大成,大成了……”
“并无胜算。”明瑜一面给宁子歌渡入真气,助他重启心窍,一面冷冷地补刀:“洗髓丸能让人变成至刚至猛又没有知觉的变异存在。步虚凌轻灵有余,刚猛不足;放不倒卫鸠,终究会落得油尽灯枯的下场。”
比武台上传来诡异的叮当声,竟是步虚凌的铁扇突破防卫击中卫鸠r_ou_身的声响。
“要相信子歌和磊哥,我们的迷之默契组合,哪能轻易狗带。”“陆渐行”目不转睛地望着比武台上,脸上是迷之微笑。
台上,卫鸠看着久攻不破的步虚凌,得意忘形地露出了门牙。步虚凌却毫无挫败之色,缓缓合上扇子,自扇柄处抽出一根尖刺,扇子顿时变成一柄二尺余长的短剑。
卫鸠皱了皱眉,心道,花样还不少,又能怎样,依旧破不了我铜墙铁壁之身。闪念间,步虚凌的身形鬼魅般靠近,怪异地袭向他的下盘。卫鸠本能地腾空躲避,但听步虚凌轻喝一声:“血海!”他顿觉大腿内侧一麻,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洗髓之身竟然有空门!卫鸠低头看了看裤腿上迅速扩大的血红色,惊异得合不拢嘴。然而还没完。步虚凌挥舞着那柄铁扇化形的细长短剑,再度袭来,这次,他说的是:
“魄户!”
毫无还手的余力,卫鸠双胁又被轻轻点中。这次不光是血,一同外泄的还有气息——
“气灌真田则至刚至猛,气息衰败则生不如死”。
“呛啷”一声,残虹剑颓然坠落,卫鸠踉跄倒地。
“ 什么情况?步虚凌是怎么做到的?!”比武台下,明瑜讶异地问。
“连你也不知道洗髓丸的秘密吧?”“陆渐行”笑着说:“当日灵猿洞府里,我塞给你的那粒药丸,你不是依我所言交给宁子歌了吗;我们了不起的发明家,新世界的缔造者——宁子歌先生,当而然之地找出了破解之法啊!那把会变形的扇子,也是宁大师特意改装的呢!”
一阵喘息,宁子歌在明瑜的相助下,冲破心窍的滞塞,慢慢睁开眼睛。在他渐渐清晰的视线里,一个白衣少年由远及近,直到他那温热而真切的吐息贴上他的脸颊,疲惫而焦虑。
“磊哥……”宁子歌低唤。一睁眼就看到他,竟是如此令人心安、满足。
“你,再叫我一句……”步虚凌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说。
宁子歌不太知晓自己被摄魂术左右之时发生了什么,只是乖乖又唤了句:
“磊哥——”
拖长的音节不及收尾,他已经被步虚凌先声夺人地揽住:
“子歌……”
“……我们赢了吗?”宁子歌陷在这个悲喜万状的拥抱里,不忘相询。
“赢了,我们赢了!”步虚凌腾出手悄悄抹了一把泪水:
“是我们,一起赢的。”
第45章 了断
卫鸠被拖了下去,连血迹也被迅速洗清;比武台上空空荡荡,仿若一个巨大的悬念,压得人喘不过气。
“赤兔坛胜出——”比武台执事拖长了声音:“依例,依例……”
“旧例已改。”一个平缓的声音传来,神奇地盖住了比武台执事的洪亮,震慑了所有人的心神:“胜过本人,才能获得赤炎令。”
是赤焰大会的东道主,当世唯一九品强者,朱久焰。
跪在宁子歌身前的步虚凌,掸掸白衣,挣脱宁子歌胶着的目光,傲然起立。
“等等!”“陆渐行”挡在步虚凌身前,向着总坛深处面目不清的朱久焰朗声说:“赤乌坛,愿领教总坛高下!”
朱久焰的身子微微晃动,像一个轻蔑的笑意。
“不。”又有一个身影挡在“陆渐行”身前:“赤魂坛冷月宗,先来领教。”
“好、好……”朱久焰看着在他眼前排成一串的四人,心中五味翻涌,不怒反笑:“旧例既改,尔等同上,又如何?!”话音未落,他身形轻起,飘落到比武台中央,与此同时,一股气浪罩向四人。
站在最前方的明瑜一掌推开“陆渐行”,冷月刀纵横捭阖,将那股横行杀气挫散无形。
“哼哼,功力见长。”朱久焰冷笑点评:“看来,本门埋没了你。你叛入旁宗,倒成就了一身好功法,终是没有颜面再见为师吧!”
“身死功散,世上已无明瑜。”明瑜放下冷月刀,扯下蒙面巾露出真容,单膝跪地:“十年师恩,已尽数还给师父;请受瑜儿最后一拜。”
“瑜儿!”这一拜,翻腾起朱久焰心底残余的温情,他痛道:“你受j-ian人蛊惑,才做出离经叛道之事!为师心中,到底有你的位置;你若肯回头,赤炎令终究是你的!”
“我的命,是冷月宗给的;我的生念,是陆渐行给的。”明瑜一字一句: “是全新的我,站在你面前;并没有路可以回头。”
“好,很好。”朱久焰收起眼中最后一丝热度,一个吐息之间,气息催动,天地圆融,无形有质的压力盖向虚空:“既无路可以回头,且送你上路。”
明瑜持刀危立,周身衣襟无风飘动。
“陆渐行”曾与朱久焰对阵,了解对手的可怖,连忙警示步、宁二人退出丈许;再回首,比武台上已是身影缭绕,气机激撞爆s_h_è ,天地变色。
三人散布周遭,意欲伺机相助,然而杀气横绝,全然没有旁人c-h-a手的机会。饶是眼花缭乱,众人仍可感觉到,两股气机之间,由最初的相互制衡,慢慢变化为压制与抵抗,高下渐分。
“逆贼……”朱久焰咬牙切齿的声音于尘烟气波中传来:“叫你知道忤逆我的下场……”
“住手!赤炎令在此!”“陆渐行”的声音。
淡去的尘烟里,朱久焰如神祠般伫立,只掌斜抬,对准不远处的地面,一个挣扎再三也站不起来的身影。
“陆渐行”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之间,身姿峭立,从容倔强,不容置疑。他的话语,成功地让朱久焰顿住了杀意:
“‘得赤炎令者,得天下’——好大的口气!我猜的没错,赤炎令是你和楚侯爷谋反的证据。赤炎令早已让朝廷拿去!雁宿崖下你和楚侯爷豢养的私军,此刻恐怕已是韩锦昆守备师的囊中物!明瑜也好,步虚凌也好,这里没人稀罕做你的赤炎军统领——‘逆贼’二字,我替明瑜还给你!”
话音未落,一片刀剑斧钺之声在比武台四周此起彼伏,定睛一瞧,原来是熊之杰等各路豪杰制住了赤焰大会上的九霄堂余部。
朱久焰的目光神情,从不可一世,转变为不可置信——兵卒未动,刀不血刃,转瞬间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一败涂地;皆是,皆是拜眼前这个武力平平的少年所赐!他狠狠盯着“陆渐行”,心底咆哮的不甘、悔恨升腾起焚天怒意:
“拿命来——”
诡异的火光,震耳的轰炸,还有一句急切的呼唤——
“渐行!”
硝烟弥漫,带着淡淡的硫磺味。
“火……器?”朱久焰喃喃自语。这个世界上可以见到的火器,发s_h_è 的不过是些弹丸铁砂,杀伤力有限,在九品强者面前,皮r_ou_之伤都不见得落下;然而“陆渐行”手中这柄是什么火器?蓝光耀目的同时,一杆火力非凡的精铁箭镞,便已穿透他醇厚的护体纯元,穿透他百炼成钢的r_ou_身,简单粗暴,夺命噬魂。这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武器,绝对不是;令九品强者目力不及、反应不及的武器,绝对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陆渐行”就在他掌前,然而他已无法前进半分;朱久焰惨然一笑,轰然倒地——这个少年身上究竟有多少神奇的可能x_ing,他耗尽生命,也无法窥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