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高齐跃喘着粗气安慰萧铭。
一瞬间，萧铭的心脏有种被钝器敲中了的痛感，所幸他们现在处于y-in暗潮s-hi的地底，高齐跃看不见他那张哭得鼻涕横流的脸。
搜救行动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了，大小余震波动不断，萧铭和高齐跃仍然音讯全无。受地震的影响，糟糕的天气也愈演愈烈，暴雨将土地淋出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汪，为搜救队的工作增添了不少阻力。
考虑到卧龙山余震不断，随时会有泥石流塌陷的危险，医疗小队被禁止上山，只能在山脚搭起简陋的帐篷，给伤员进行急救。何元青替一位度假村员工包扎完伤口后，便趁众人忙于照顾其他伤员，就偷偷溜上了半山腰。
何元青穿着过于明显，一眼就被救援小队的人认出并非小组人员，立刻厉声警告：“请你马上下山！不要影响我们的救援活动！”
“我是医疗救援小组派来的医生，据我所知还有两名伤员未被找到。他们被埋时间过久，被营救出来后，需要专业医生在旁指导救援。”既然上山了，何元青就不可能空手而归，他必须找到萧铭。
救援队组长沉默了一会儿，冻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点点头：“你可以留下，但不能影响我们的搜救工作。”
“我绝不会影响你们的。”
高齐跃和萧铭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如果仅仅是饥饿的话，兴许他们还能熬两天，可他们已经整整二十四小时没喝过一口水了，再下去搞不好搜救队还没找到人，他们就先脱水而死了。
失血过多的高齐跃好几次差点昏过去，但还是凭着坚强的意志撑了下去。萧铭从小就体弱多病，再加上生萧念祺时差点难产，又落下不少新病。每逢寒冬腊月，萧铭的双膝便会疼得难以忍受，如今被埋在y-in暗潮s-hi的地下，外面暴雨连连，气温急骤而下，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身体被重物压制的高齐跃难以动弹，他艰难地伸出手，借着石缝间微弱的光线接了点水，可还没送到萧铭嘴边，就因为手颤抖不停而撒光了。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高齐跃着急得双目泛红，正当他感到束手无策时，有一抹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高齐跃顺着反光的源头，摸到了一块锋利的碎片，由于动作过于鲁莽，不小心划破了手掌，涌动的热血令他找到了为萧铭解渴的方法。
高齐跃收起手掌，轻轻掰开萧铭有些干裂的唇，他狠狠攥紧掌心，温热的血液滴入对方口中。原本神志模糊的萧铭在尝到血腥味的那一刻，顿时清醒了过来，他使劲摇晃脑袋，却换来高齐跃恶声阻止：“别乱动！”
萧铭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他没想到高齐跃会用这种方式为他解渴：“不……你、你放开我！”
“萧铭，你不能死在这里！”高齐跃失控大吼，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现在没有什么比萧铭活着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了。
比死更难受的事，莫过于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点点逝去生命。遍体鳞伤的疼痛没能让高齐跃皱一下眉，可是失去萧铭的恐惧却让他痛彻心扉。
“萧铭，我求你……求你活下去。”
高齐跃从未求过人，哪怕是对高海舟，他都不似这般低声下气。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只有弱者才会求饶，而他高齐跃永远会是那个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
“该死的人是我……你不该死。我是人渣，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我害得你失去了一切，毁了你的一生……你不该原谅我，是我该死……”
高齐跃哽咽得语无伦次，哪怕今生今世他都得不到萧铭的原谅，他也想要萧铭活下去。
“你活着……求你活着……是我欠你的，都是我欠你的……我把你逼到这种地步……对不起。”
地震发生后第三天，生命探测仪经过某块塌陷的区域时忽然叫了起来，救援小组的人一拥而上，何元青也紧随其后。
队长与其中一名组员合力搬开了最上面那块沉重的钢筋石头，只见下面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们弯腰趴在洞口，朝底下大喊：“里面有人吗？！”
何元青紧张地盯着洞口，希望底下能传来一些动静。天不从人愿，他们叫了好几声，也没听到任何回应。
队长叹了一口气：“可能是机器搞错了吧。”
当众人起身打算离开，何元青听到底下传来石头碰撞的声响，他叫住离去的救援队：“下面肯定有人！我听到有动静！可能是被压太久，他们没有力气出声了。”
队长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法子，他让人拿了一根很长的尼龙绳过来，然后将一头扔进洞内，喊道：“底下有人的话，就拉一下绳子！”
话音刚落，队长就感觉到手中的绳子摩擦了一下，确定下面就是生还者，他们马上开始制定营救方案。
第88章
救援队本想派一人下去，将高齐跃和萧铭分两次救上来，但洞x_u_e直径过窄，每次只够一个人上来，根本不容他们派人下去营救。在救援队商讨营救方案的过程中，又经历了几次长达大约十秒的余震，所幸震级不高，并没有人受伤。
反复思索之后，救援队想到了一个目前最理想，也是最安全的营救方案。他们放一根绳子下去，让洞下的人将绳绑在腰间系紧，然后他们再将人拉上来。
失血过多的高齐跃浑身乏力，他明知这个方案只能救出萧铭一人，还是同意了下来。被长时间压在钢筋石下的脚早已麻木，高齐跃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绳子牢牢绑在萧铭腰间。
“萧铭……你马上就自由了。”高齐跃动了动唇，口中尽是血腥气，他知道一旦等萧铭出去了，他们就真的结束了。
萧铭面容苍白，意识昏沉，嘴唇被鲜血染成艳丽的红色，这一刻他觉得心神俱疲。他曾疯狂地想要报复高齐跃，想要高齐跃尝尽自己曾经所受的屈辱，甚至想过和高齐跃玉石俱焚。可事到如今，那样刻骨的恨，已经被这场从天而降的灾难磨灭了。
仔细回想起来，他的人生之所以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不能全怪高齐跃。当初高海舟让他离开高齐跃的时候，他就应该毫不犹豫收下那两百万，然后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才对。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没有人逼他留下孩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而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留下孩子的代价。他不后悔生下萧念祺，也不后悔爱过高齐跃，他只是后悔自己太懦弱。
他的懦弱伤害了很多人，尤其是千方百计想要带他逃离苦海的何元青。何元青一次又一次对他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在他陷入危难的时候，不顾艰难险阻来到他身边，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高齐跃。
何元青曾经问过他，高齐跃有什么好的？他也这样一遍又一遍问自己，高齐跃有什么好的，值得自己这般留恋。哪怕自尊被磨得所剩无几，哪怕真心被肆意践踏，他还是一次又一次，无怨无悔地相信高齐跃会改变。
“对不起。”
高齐跃活那么大，从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唯独萧铭令他心怀愧疚。
“我知道……这三个字，无法补偿你……”高齐跃费力地在萧铭脸上落下一吻。
“你从来……从来都不欠我。”倦意席卷而来，高齐跃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狠狠将指甲嵌进血r_ou_里，激痛令他勉强保持一时半刻的清醒，“是我欠你的……我一直逼你……逼你留在我身边，因为只有你，只有你……我不想失去。”
“可是……我不配……不配把你留在身边。”
“所以……等你出去以后，就把我忘了吧……我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说完最后一个字，高齐跃用力拉扯了一下绳子，示意上面的人可以将萧铭拉上去了。萧铭感觉身体缓缓提升，原先不怎么真切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微弱的光线下他看见高齐跃死死抿着嘴唇，哭得泪流满面。
高齐跃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不害怕下一秒就被死神带走，但他真的害怕，如果自己活着出去了，就再也无法靠近萧铭了。
那双血r_ou_模糊的手恋恋不舍地抓着萧铭的手腕，高齐跃感觉自己浑身在发烫，脑子也晕乎乎的。他张了张嘴，嗓子像着了火一样，艰难吞咽唾液后，带着哭腔说道：“萧铭……再见。”
历经一段波折后，萧铭萧铭终于被救上来。何元青第一时间拿出事先带来的布条，遮住萧铭的眼睛，随后他发现萧铭脸上、身上尽是斑驳的血迹。一瞬间，何元青整颗心揪了起来，紧张地问道：“萧铭，你哪里受伤了？”
萧铭抓着何元青的手臂，喘着粗气说道：“不、不是我的……高齐跃的，他还在下面……救他上来。”
“你放心，他们正在救高齐跃，他会没事的。”何元青脱下外套，给萧铭披上。
救出萧铭前，雨势逐渐减小，队长还高兴地说，这样给救援工作减少了难度。可这天气说变就变，萧铭一出来，倾盆大雨就猝不及防地倒了下来。
何元青刚安慰完萧铭，救援队那边就传来不好的消息，只听到其中一个男人大声吼道：“队长，泥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