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辰修,你食言了。
在皇宫的最高处坐了很久,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似乎想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想。痴痴的坐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黎明前夕。月亮落下来,太阳却还没有升起来,有的,只有黑暗。
拖着麻木的身体回到曜樱宫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远望去,就见到守在宫门前的三人。见到我出现时,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无视迎上来的三人,穿过他们往寝宫内走去,最后再看一眼四周的摆设。今天起,我便不住在这了。
“更衣吧。”看着那整齐叠放在床上的明黄龙袍,我展开双臂道。
“是。”繁潞应了一声便上前为我宽衣。
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刺的我眼睛发痛的颜色,静静的站在那任由他们上前七手八脚的为我更换龙袍,我只是麻木的任他们摆布。
活便活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那套繁复的龙袍才穿好。怔怔的看着铜镜中的影像,我像是着了魔般伸出手想要去触那张扬欲飞的金龙,指尖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寒意。人也因而回神,那样的装束我再熟悉不过,只是这次穿着他的人......是我。
猛然想起病重时所做的那个几乎快要忘记的梦,刺得人睁不开眼的赤红,不断闪过的图片,还有境中穿着龙袍的我。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梦。
慢慢收回手,抬头便看见繁潞他们担忧的眼神。“走吧。”收敛了一切情绪,我转身朝屋外走去。
明亮的阳光让我适的眯了眼,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挡,结果入眼的,是更让我难堪的颜色。僵硬的收回手,适应了这耀眼之后,我看见了侯在院外的刘慕等人。
迈出脚步朝着院外走去,在走过刘慕等人身边时,他立刻跟在了我身后。被扶上马车,除了在前开路的伺驾,其他人则分开两路走在我身后两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大殿行去。
走过红毡踏上丹墀便看见那高高在上的龙座,一旁站着秋应忻和一名捧着玉玺和其他什么的官员。
那金光闪闪的龙椅,大的可以坐下两个以上的人。这代表着天下至高全力,多少人想破了头都做不到的龙椅就在我眼前,我看到的却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那些繁琐的礼仪持续了多久。等百官的声音惊醒时,我已经坐上了那个龙座。
看着下方俯首称臣跪在自己脚下的众人,原来高高在上便是这种感觉吗?秋辰修,你坐在这里看到的,和我一样吗?
那心情呢?
是不是也一样?
“平身。”似乎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沉沉的,平板无波,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抽走一般,像个机器。
可这不正是我的真实写照吗?
秋辰修,从现在起我就要代替你坐上那个位置吗?
罢罢,坐就坐吧,秋辰修,你就看着我如何踏平那个毁了我梦的地方吧。从龙椅上站起来,扫一眼脚下的百官,我蓦然扬声说道:“银越先犯我凌风,后弑我先帝,不除银越,我凌风过威何在?今在此立誓,此生不踏平银越国,我秋顾云誓不为人!”虚伪的找着借口,寻着理由,我不过是想要麻痹自己而已......
下面百官皆是一震,却极有默契的将身体俯的更低:“臣等誓死追随陛下,扫平银越扬我国威——”
第五十五章
“陛下——”
“有事明天说,我很累。”退了朝,我正打算回凌秋宫,却被饶吟风从身后叫住,停下正要迈进内宫的脚,我头也不回的说道。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清静?
身后的饶吟风沉默了片刻,之后便传来衣裳摩挲时的悉琐声音,接着便是下跪时膝盖碰到地面时的沉闷声响,“陛下,您的自称该改口了。”还有他提醒我的话语。
我闻言不禁愣了愣。
“朕……吗?”呢喃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自称,似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就在几个月前,秋辰修还叫着我‘朕的云儿’,现在这个称呼该由我来说了?
“秋辰修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自称朕,很生疏的称法,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尊贵身份一样。”转身看着跪在我脚前的饶吟风,我有些恍惚的开口:“朕,皇帝的自称,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给我的承诺。”
“可是他毁诺了,他说会陪我一辈子的,现在他死了,我还得芶廷残喘的活着,过着和行尸走肉无异的生活,这就是他为我所选的路。”
秋辰修,这就是你的意思吗?让我就这么活下去?
“顾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刚才还恪守君臣之礼的饶吟风突然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叫出我在宫外的化名。
“放心吧,我既然立下了誓,就不会做蠢事。”我想朝他安抚的笑一下,可是却怎么也勾不起辰角,“呵,其实已经没有比这更蠢的事了。”发出嘲讽的笑声,我眺望向远方道。
我并非三岁孩童,用不着他们一个个满脸关切担忧的我。不过是活下去而已,十七年前我能撑过来,现在也可以。
“恭请陛下保重龙体!”饶吟风突然朝我再行了大礼,一脸正色的扬声说道。
漠然的看着跪在脚下的饶吟风,我淡淡道:“有劳爱卿挂念,朕会的。”在踏平银越国前,我会保重的,因为再也滑人会在我撑不住时为我担下一切了。
现在,‘朕’这个称谓,该由我说了。我,是凌风国的皇帝。
“臣告退了。”他再朝我一拜,说道。
“嗯。”不再去看他,我望向天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秋辰修死了,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担忧关切了,我想要的,只有秋辰修而已,他既已死,这世间便再无能让我在意牵挂的事物了。
我会活下去的。
“李统领留步。”挥退跟在身后的一大帮子人,我叫住了正要退出宫外的李统领。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他先是一愣,但很快回神,折回来在我面前站定后恭敬的开口道。
示意繁潞他们也退下,他们犹豫了会还是安静的退了出去。“去准备,朕今夜要出宫。”等他们都出去了,我才开口吩咐道。
然后李统领如我所料的一脸惊讶,下意识的想要劝告却在我冷下脸来的注视下吞回了正欲出口搞乱,垂首拱手呐呐的应了一声:“卑职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