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还在微笑。
只不过,一个人待在偏殿,他在软床边坐着,一时间似乎有些坐不住,身子险些歪倒——
不远处的前方,白光盛放到极致,终于有了退散的迹象。
而当其变淡,被遮掩的身影开始显现出来之时。
刀体内仅有的那点微弱的力量,瞬间被抽干!
“……唔!”
刀的瞳孔紧缩,几乎在同一时间,如同心脏被巨手捏碎的剧痛感刹那从胸口处扩散至全身。
这下子,没法再勉强坚持了。
他连终于苏醒过来的同伴的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身子便真的歪下,倒在了地上……
……
“我!今剑!是义经公的守护刀……咦?好像现在不需要说这句话?咦咦?好奇怪,这里怎么……”
自我介绍到了一半,今剑才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疑惑地停顿下来。
他的人形是一个白发赤瞳的矮小少年,天狗似的打扮,就差了一对翅膀。步伐欢快地落到地上,除了啪嗒声,还额外传出了水声哗哗的脆响。
……等等?
水声?
今剑话没说完:“——哇呀!”
他的脚下刚好有一泊水,猝不及防下,没想到直接来了个脚滑。
啪!
今剑脸朝下摔倒了,冷不防摔得头晕脑胀。
但是,出乎意料的。
他没有直挺挺摔到坚硬的地板上去,倒下去的时候,身下压到了什么也比较硬、但又有些柔软的东西。
像是骨头?
但骨头是哪儿来的呢?
今剑:“呜!”
他被硌到了。
待到脑袋不晕了,迟钝了几度的意识慢吞吞地清醒回来,压到“障碍物”的白发少年一只手按到了旁边的地面,手心全是“水”。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用力一撑,睁大眼睛——
自己压着的“障碍物,是一个人。
一个眼熟得让他当场如遭雷劈的人。
蓝发青年倒在他的身前。
他的衣衫,贴向地面的脸庞和短发,都被与蓝色不融的赤红颜色侵染了。宛如艳丽的梅花点点,放肆地在这里铺洒,让见者不禁目眩。
是了。
原来,让今剑一下踩滑的“水”,还有他此时颤抖着放到自己眼前来看的手掌上的“水渍”,根本不是水。
而是——血啊!
今剑:“……”
今剑:“…………”
今剑:“三日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
*****
王正在休息。
今天的事情要比平时稍少,又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消遣,故此,他睡得也早一些。
侍女们服侍他睡下后,就自觉地退下去了,明明王什么都没说。
可能与被王打发到偏殿去自生自灭、白天就足够了晚上不要再在他眼前晃荡的刀有关,真正缘故为何,王也懒得深究。
毕竟他的确有些累了,难得有机会多睡一会儿,自然要好好休整。
不会有人那么没眼力见,非要在这时候来打扰王的休息。
除非——
是一个完全不在状况,跌跌撞撞慌慌忙忙,纯属凑巧才一头撞进他的寝殿的人。
王在对方闯进来之前,就在软塌上睁开了眼睛。
然而,噪音往往都比画面来得更快。
“呜呜哇哇哇救命啊——”
似是小孩子的哭声。
鉴于后面传来的王听不懂、但之前在某人嘴里听到过的语言,他微微眯眼,眼中浮现出一丝沉色。
哐当!
没见过的小鬼慌乱地闯进来了。
衣服上涂着血,眼泪汪汪,一见到睁眼看过来的金发男人,也不管他是谁,径直就扑了过来。
“救救救救命呀!三日月受重伤了,请问,请问!审神者大人在哪里呀?!”
王:“?”
男人坐直身子,倾斜下来的眼神,让不在状况的短刀也能瞬间觉察到危机所在。
今剑一愣。
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第三十四章
按理来说, 王这时候的反应应该相当冷淡。
发怒是正常的,没有给予擅闯王之寝殿的他严苛惩罚就算不错了,更何况——
这怀着不敬之意闯进来的白毛小鬼,还不是一般的聒噪。
王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小鬼傻傻望着他,冷不防一个哆嗦,就开始眼泪汪汪。
“……”
王与仿佛在寒风中瑟缩摇曳的白毛小鬼面面相觑。
是了,王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无上威严。
但面对面下来,把胆小的小鬼当场吓哭——不得不说, 这还是头一次。
好好地睡着觉却被吵醒, 王的心情当然不会有多好,小鬼再哇哇大哭制造噪音,心情就更不好了。
金发男人的脸上写满了冷酷和烦躁。
今剑并不是没有见过这般有威严的人,可是,这个男人的感觉更不一样。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 这一位不是将军也不是武将, 而是货真价实的古代暴君。
那逼人的冷意刻印在骨髓深处,再加上被吵闹到的浮在面上的不悦,给人的震慑就更加沉重了。
今剑:“审审审审、审——”
“审”了半天,都没能把审神者三字完整地说完, 不过, 就算他问出来也没用。
可怕的金发男人不会回答他, 而他想要寻找求助的审神者, 也根本就不在这里。
这是一个今剑所不知晓的, 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害怕。
他惊慌。
他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可可可可是——
不不不不能退哇!
今剑想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三日月,纵使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现在很危险,他也不能抛下既是同伴、也是兄弟的三日月不管。
要向这个男人求助吗?已经求了,可是他完全没有反应还用超可怕的眼神——今剑这么想着。
就算很可怕也不管了!
他正打算豁出去,鼓足勇气再求助一次。
突然。
“很可怕的男人”动了。
今剑发现,他站了起来。
站立起来的男人在身前显得更加高大,而且,也莫名地觉得更加耀眼。
今剑被他扫了一眼,还在如坠冰窟中。
然后,他就没有搭理他了。
冷淡地收回视线,在今剑茫然无措的呆望中,越过他,金发男人径直走了出去。
嗯。
对于王来说,白毛小鬼虽然的确聒噪吵人,但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小鬼计较。
听不懂小鬼焦急地叫嚷了些什么,根本没关系。
王在扫他的第一眼时,就看穿了他并非人类的真身。
又是一个刀灵。
有这个信息摆在这里,还猜不出打扰他休息的罪魁祸首是谁,王就——哼!猜不到这一点的可能x_ing压根就不存在!
王倒是没有忘记,他把习惯了跟在自己身边就不挪位的刀赶到了偏殿去,顶多走个几十步就能过去。
那不听话的刀背着自己的主人,私自搞出来了另一把刀不说,又在暗地里搞了什么鬼?
想起某张似是总挂着柔和笑容、但暖意从未真正映入沉静眼中的脸,王只打算去看看,那家伙究竟又弄出了什么明堂。
于是。
大抵一分钟后。
看到某把平日里嚣张任x_ing的刀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周遭场景实在凌乱不堪的王,在面无表情的前提下,眉毛似是不自禁地挑了挑:“…………”
大抵一秒钟后。
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愚蠢的杂种,真是不自量力啊!”
不要说王是在偷偷幸灾乐祸。
这,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
吉尔伽美什王此人,就算是幸灾乐祸也是坦坦荡荡,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的。
他的眼力如此之厉害,自是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场景不过是看着恐怖。
刀只是耗尽了体内的魔力,一时没能缓得过来,才晕了过去。等他那一丁点王完全看不上眼的魔力慢慢恢复过来,人自然就醒了,本源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然而,王看出了这一点,并且在扫完一眼后兴致寥寥地打算让刀继续在血泊里躺着,自己回去睡觉。
可今剑看不出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才被可怕的金发男人恐吓过,心还惊魂未定着。还是因为发现男人似乎打算帮忙(错觉),他才壮着胆子跟上来。
结果,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男人看了看可怜的三日月,居然没打算帮忙,还——还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别提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