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庞大的建筑亮起的灯火,仿佛白昼般。
许许多多的豪车正与他们同路,不断的攀上山去。每经过几分钟,总有一丛闪亮的烟火自山顶升空。烟花缤纷,从天而降,远处的山弧都涂满了青金色的光。又像一阵剔透晶莹的冰花,在天空开过一瞬,洒了漫天的花粉落在刘家的宅院里。
陆逊说:“好像在落冰雹。”
孙权说:“小时候我哥在河里给我捉过一只乌龟。我有次把它放在花园里,自己上学去了。结果那天正好下冰雹。”
陆逊说:“我实在不想问你然后怎么样了。”
孙权用手撑着下巴,眨眼:“多简单啊。它被冰雹砸死了。”
山间公路已经到了顶。穿过一片石楠林,刘家的主宅就在前方。
一束风信子颜色的焰火升上了天空。
陆逊轻扶眼镜,说:“刘琦,刘琮。”
他眼神所指的方向,影影绰绰都是人,站在最中央迎宾的是两个年轻男子。一色的黑礼服衣冠楚楚。不过刘琮绝对比刘琦要闪亮得多,他的襟口别了一只金丝的风鸟。那是刘家的家徽。
“刘表是铁了心要让刘琮接位啊。”孙权用手指拨了拨袖扣上的翡翠眼。
陆逊编辑完一条短信,按下发送键。闻言只是笑。
“我再说一遍,他长得真难看。”孙权说。迈出车门。
刘氏兄弟迎了上来。
刘琦在看到来人是孙权和陆逊时,眼神迅速的变得复杂。倒是刘琮,彬彬有礼的跟孙权打招呼:“孙二公子。”
孙权有学有样的招呼回去:“刘二公子,久仰久仰。”
陆逊轻抿嘴角,似笑非笑的站在孙权身后看他跟刘家兄弟礼来礼去。不得不说孙权没白长一张贵公子的脸,虽然平时受孙策的影响太多,非常不拘泥,但是好歹也被周瑜熏陶了十几年,要唬人的时候绝对气质过人。
宾主相谈甚欢。
刘琮打量陆逊一番后,眼睛亮起来:“这位是?”
孙权很从容的拉过陆逊的手,还未开口,陆逊已经沉着的对刘琮一颔首:“陆逊。”言简意赅,十分省字。
刘琮笑:“原来是庐城陆家的少爷。失礼失礼。”
孙权觉得手中陆逊的手指僵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掌心用力,攥紧了陆逊。
“这是家父。”刘琮引着孙权来到刘表面前。
这个引礼的过程中,刘琦更像是一个局外人。他落后了两步,正好跟陆逊平行。
刘琦的嘴唇微动:“孙策和周瑜……”
陆逊目光直视前方:“孙权知道跟你没关系。”
他们的交谈短促而平静,像是从未发生过。刘琦低下头,那一瞬间,没有人看见他的表情。
而孙权与刘表面对面的站着。孙权冷静的,甚至是笑得很可爱的,盯着刘表微笑。那种样子自然不怎么有礼貌。
刘表笑起来:“世侄,你父亲还在世时我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
孙权的眼睛有丝冷锐一晃而逝:“我也记得世叔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世叔真是一点都没变。”
刘表说:“我真想见见你大哥啊。”
孙权也笑:“我大哥也好想见世叔您。”
大约是见刘表如此看重一个年轻人,人群中走出几个人,向他们围拢。侍从也送来了香槟酒。孙权和刘表迅速的停止了谈话。
“就由我代父亲来招呼孙二公子吧。”刘琮说。
孙权望着他,缓缓绽开笑容:“真是,有劳。”
这场宴会算是刘表生日宴的一个预演。
邀请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四十八位。但场边造型冷硬的黑衣保镖实在多得令人扎眼。穿着亚麻衬衫的侍从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灵巧得就像游鱼。陆逊打量了几眼,就知道他们身手都不错。
他一个人,选了个适合观察全场的位置站着。刘琦已经去迎接别的宾客。孙权则跟刘琮站在了香槟塔前。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震动。
“刘表真是怕死啊。”孙权的短信。
“虞翻下午就说过了。”陆逊回复。
“伯言,我还是想杀了刘琮,怎么办?”孙权顺带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陆逊噙着笑,隔着半个大厅,正看见了孙权微笑着和刘琮在聊着什么。手机在他手里一转一转的。
想了想,回了三个字:“美男计。”
他看见孙权被香槟呛了一下。
“孙二公子?”刘琮有些惊讶的望着孙权。
孙权抿紧了唇,调匀呼吸:“没事。”
刘琮笑:“荆城这个地方,风大雨也大,容易水土不服。千万小心保重身体,不要伤风感冒什么的。”刘琮顿了顿:“刚才你说,令兄和周瑜先生是病了?”
难为孙权,一边顺气一边听他文绉绉的话还要回应:“其实也不是生病。”
刘琮说:“那是?”
“是出了车祸。”孙权说。
他与刘琮目光一撞,瞳子里的刺锐感突然变得深冷起来。刘琮握紧香槟,说:“太令人遗憾了。”
“我家的哥哥们都没事。”孙权笑,“只是小擦伤而已。我在来荆城的路上倒是听说了,昨晚跨江大桥上有个连环车祸,三辆越野车连撞,有一辆还掉进江里了。捞上来一看,车上的人没一个能活的,还有几个连尸体都没找回来。”孙权顿了顿说:“这才叫人间悲剧。”
刘琮清秀的眼睛里s_h_è 出了恶狠狠的光。
孙权摇晃着手中酒杯,对刘琮挑起了眉。
“孙二公子,”刘琮沉默了一会儿,说,“会玩牌么?”
“赌局?”孙权眨了眨眼。
“是,我们可以玩show hand。下注很随意。”刘琮说。
孙权将香槟一饮而尽,笑:“我很有兴趣。”
刘琮选了一个离宴厅不远的房间来进行赌局。
他对刘琦笑:“大哥有没有兴趣?”
刘琦淡淡的笑:“我们俩总要留一个在这儿招呼客人。”
刘琮点头:“也是。”
他引着孙权和陆逊离开了宴厅。
“真羡慕刘公子家兄友弟恭。”孙权说,“换了我家,我这么跟我大哥说话,他一定揍死我没商量。”
陆逊低声笑:“所谓世家的风骨,不是一世贵重就能学会的。”
刘琮也笑了一声,低不可闻。
转过几道回廊,几丛扶桑花之后。刘琮带领他们进入一间小巧的花厅。
花厅的顶中悬挂着一盏绘满日月星辰的水晶灯。厅中的牌桌上摆着两只古雅的花瓶,一只c-h-a满牡丹,一只混c-h-a着铃兰和芍药。朵朵皆白。垂缀的花朵在桌面投下深灰色的影。
孙权环视屋内:“只有我们三个人?”
刘琮说:“show hand,人多并不好玩。”
陆逊找了张椅子坐下:“你们玩就行。”
已经有刘府的下人送来纸牌,两只水晶兽,和两只花篮的筹码。
孙权拈起一枚红色的:“这个怎么算?”
“看孙二公子了。”刘琮说:“一般来说,我会给它定价一百万。蓝色五百万。绿色一千万。”
陆逊目光一扫,粗略的计算了一番桌上的筹码,心中出现了另一个数字正与它等同。那是他们在夏城时从黄祖那儿弄来的苏黎世的银行款的数目。
陆逊笑眯眯的,开始发短信。
孙权说:“听起来很有气魄。”他笑:“不过赌注只有钱,未免太无趣了点。”
刘琮冷冷的说:“孙二公子还想赌什么?”
孙权将手臂叠在桌面,慢慢将下巴搁在手掌之上。忽然侧头,对刘琮一笑:“钱财是身外物。我们要赌,就加赌点身内物如何?”
刘琮的瞳孔一阵收缩:“比如?”
孙权笑着:“嗯,比如一只手,一只眼睛什么的。又或者比如,命什么的。”
他说:“刘公子,赌这些难道不有趣得多么?”
陆逊的短信正好发出最后一个字。
他笑着站起来,坐到了孙权旁边。开始整理孙权这边的筹码。红色放一叠,蓝色放一叠,绿色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最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