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风景不错。”周瑜说。
他随即感到台布下自己的腿被孙策勾了一下。
“喂……”
孙策舒舒服服的靠着椅背:“公瑾,愿赌要服输。”
周瑜说:“我又没说我要赖账。”
“公瑾是一诺千金的人啊。”孙策笑眯眯。
周瑜再次斜他一眼。
这回换孙策叫了一声:“喂……!”
周瑜若无其事的将手重新放回桌面。
侍者为他们送来煎蛋,培根,咖啡,还有一盎司鱼子酱。
周瑜用刀叉把鱼子酱抹在煎蛋上,切好。再分给孙策。
孙策没有喝咖啡,而是喝加冰的矿泉水。他早上泡了太久的温泉,现在皮肤还是微微发红。周瑜叉了一片培根在他眼前晃:“你看着比它还熟。”
“不多不少正好七分熟。”孙策笑,他眼角忽然一挑,侧头,顺势咬住了周瑜的叉子。把那块培根卷进嘴里,慢慢的嚼,“但是可惜啊,公瑾你已经输了……不能给你吃。”
周瑜坐姿优雅,神情漂亮,声音悦耳,继续切着培根r_ou_。
“没关系,”他对孙策同样一挑眼角:“我现在不饿。”
孙策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慢慢的周瑜也是。
周瑜一手压住快要滑落的桌布,声音又是无奈,又是低沉:“……孙伯符,别玩了!”
他感觉到膝盖更往上的位置被摩挲得越来越热。
周瑜想也不想的开始踹。
“孙伯符!”
那一刻,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那一阵清脆的,瓷盘落地的声音。
被围观的两人倒是神色自若。
一个继续喝杯子里的冰水,一个笑容矜贵的向侍应招手。
“麻烦你帮我们换套餐具。”周瑜微笑着。他是有礼的,且优雅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此的对侍应生说着。
很快的,那条摇摇欲坠的桌布被重新的铺展了。新的餐具被送上来。侍应生揣着周瑜给他的小费,笑得无比欢快的退开。
孙策和周瑜不约而同的换了坐姿。
孙策笑着问。“还要继续?”
周瑜居然点头:“我带的现金很够。”
他们对视了一瞬,同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上接正文,时间轴是权崽和伯言那不能言说(喂喂)的一夜后的第二天,跟策瑜在温泉酒店餐厅里互相TX是同一天,今晚应该还有一更到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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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开着他的黑色的罗尔斯.罗伊斯轿车。没有带司机。陆逊在车身轻微的震动中缓缓醒来。
车窗外大雨。天色看不清。他甚至无法分辨这究竟是天光尚未破晓的清晨,是日光已殁的黄昏,还是一个被雨水和乌云打乱颜色的白天。
唯一清晰的是孙权。
孙权在抽烟,微脆的烟的雾气把他的轮廓化得柔和极了。在这么多年过去后,他还是长着一张属于少年的脸。
陆逊从身上搭着的孙权的外套里翻出香烟,点燃。“这是要去哪儿?”
手腕从袖口中滑出来。两道暗色的红痕在车内模糊的光线里若隐若现。
这似乎在提醒陆逊——就算他想当作所有的事情都未发生,可是它却是确实的存在着。
确实存在。
那又怎么样呢?
确实存在过的事情太多了。就算这一件已经大如他的人生。却还有一些高过他的生命。
陆逊凝视孙权。
“你忘了么?”孙权却没有看他。他只是低头笑了一会儿,“昨晚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说,孙仲谋,我们谈谈。虽然你那时候神智算不上多清楚,但是我知道你很认真。”
陆逊沉默了许久。抬头:“那你准备去什么地方跟我谈?”
“在一个你和我都不能撒谎的地方,伯言。”孙权说。
车子在雨中前进,速度从70迈一直推上120迈。车轮碾碎地上的积水。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当孙权痛快的开始飙车时,陆逊的烟抽完。他把最后一截烟灰弹在手心里,再用手指将它碾开。
直到那片延绵的低矮的房屋的影子在雨中慢慢浮现。
“到了。”孙权撑伞,下车。
陆逊坐在车内一动不动。
“走吧,伯言。”孙权拉开了右侧的车门。
陆逊低下头:“再给我一分钟。”
孙权凝视着雨幕,难得的脸色肃穆:“老天很应景啊。这么大的雨,跟当初真是一模一样。”
他笑了笑:“伯言,在这里,你不能撒谎,我也不能撒谎。”
是的。你必须诚实。我也必须诚实。
有些东西真是永远不能亵渎的。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是如此。
陆逊和孙权合撑一把伞,向离他们最近的那栋建筑走去。
房子又矮又破,四面透风。雨水从漏掉的屋顶里灌进屋子。地板上积淌着泥水。一颗一颗的水涡像是一只只旋转的眼睛。它们从空漏的天花板上一直看到天上。而陆逊低头,从它们的波光中又看见了自己。
“继续走吧。”陆逊说。
他们穿过这间屋子。原来这里的建筑都是相连的,一间连通另一间。青苔和泥水在墙壁上混成的颜色都一样。只是越来越潮s-hi,也就越来越丰厚。到最后陆逊的脚步缓慢下来,孙权却拉起他的手。
“快到了。”孙权握紧他。
他们的目的地。
那是一间废弃已久的仓库。在所有的废屋的包围中,它的荒废并不显得十分出众。一地的塑料纸膜和木材都浸泡在地面的积水里,泡得发软。而四周承重的铁柱上还在不断的流下暗红色的锈水。
一只破掉的木椅倒在水中。孙权将它扶起来,才发现它已经被锈水泡得太久,久到半边木质都已变成了铁锈的颜色,腐朽。手指按上去像按住了一块腐r_ou_。锈水就像血水一样从浸透的木缝中渗漏出来。
孙权将它扔开:“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破啊。”
陆逊的声音也像浸满了雨水:“你一个人来过?”
“嗯,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就会来。”孙权说。他握着陆逊的手,一直未松开:“我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从来就不肯靠近这里。”
不肯靠近。还是不敢靠近呢?
闭眼就可以看见的雨水,从天而降,漫天满地,既无边,也无涯无际。
灰尘的声音在整座仓库空荡的世界里回响。
陆逊看见孙权将伞撑得高高的,站在了仓库的中央。那里的天花板正好裂开了一条大缝。泥污色的水滴不断的滴落。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像是某种金属在互相锵挫着。
陆逊取下眼镜,擦拭。
再抬头时眼前却多了一只手掌。
孙权的呼吸连着他的呼吸,体温从他的睫毛一直传导到血管里。
孙权说:“我知道我一直在强迫你,你自己也在强迫你自己。我强迫你去面对,你自己却拼命的告诉自己要退开。就这样。”他说:“我进一步,你退三步。我再进三步,你跑向相反的方向。这么一个追一个逃的,你累不累?”
陆逊用了一种沉郁的声线来回答孙权的问题。他说:“累。但是好像已经停不下来了。”
“你可以的。”孙权温柔的说。
“我知道自己不可以。”陆逊同样温柔的答道。
他眼前的遮挡消失了。
孙权面向他,却向后一步步的退开。
“那我来问你,陆伯言,四年前如果我死了你会如何?”
“生不如死。”陆逊说。
“而如果死的是你,我又会怎么样?”
“跟我一样。”陆逊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