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的心,我很明白,我没有资格阻止你,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在你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肩上的时候,你也要对自己负责,还有很多人,很多事都需要你。”
俞晓江脸色惨白,她几乎想哭,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身份去替阿次悲伤,她只能期望阿次能够听她的一句,哪怕只听进去一个字……
“原谅我。”阿次毫不迟疑地说。
俞晓江的声音逐渐软弱了,她看着阿次的脸许久许久,“阿次,你记住……我们家在挂蓝布单的小阁楼上,我会等你回来。”
阿次的眼底包含着眼泪,那不是离别的悲伤,而是对于俞晓江理解他行为的感动,“我答应你,我一定设法回来。”
阿次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俞晓江,我的上级,我的战友,对不起……
我明白我的行为不符合一个军人的素养,但是我违背不了自己的心肠。
请原谅阿次的任x_ing。
“阿次……”
在阿次转身的那一瞬间,俞晓江的情绪终于几乎崩溃,她不顾一切的抓住阿次的手臂将他挽留住,扑入他的胸怀,她的泪水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流淌下来,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也没有这样苦涩过……
“你真当我不明白吗?” (明白?妹子你明白了什么?)
阿次的心被感染上了悲怆,他无法再在这个女子面前掩藏自己的情绪,手上的行李箱跌落在地,他慢慢的环手抱住了怀里的俞晓江,他不知道是在抚慰她还是抚慰自己。
对不起,阿次在心里默默的道歉。
俞晓江紧紧地抱着阿次,甚至希望今生永远都不再让这个男人离去。
然而最终她还是听到他说,“我去了,保重。”
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左右不了阿次的选择。
她看着阿次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尽头,她眼睁睁地看着,仿佛一生一世的最后一回。
阿初仔仔细细的换上一套崭新的名牌西装,从里到外穿戴整齐,然后对着屋子里父母的排位上了柱清香。
时针指向下午一点二十,他准备去赴徐玉真的那场鸿门宴。
“大哥!”
正当他准备出门的时候,阿次冲撞了进来,眼神有些慌乱,直到看到他还站在屋里才松了口气。
“阿次?”阿初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他记得早上阿次出门的时候说是要奉命潜伏去,他本来还想着等今天结束再去寻找阿次潜伏的地方,没想到阿次这会儿又折回来了。
“我是来跟大哥告别的……”阿次欲言又止,“大哥,你能不能……”
“你别替我担心。”阿初感动着这楞弟弟这么惶惶不安,“我一定保证活着回来看你,怎么样?”
“大哥,我……”阿次数度将那句“我替你去”徘徊在嘴边,但他始终说不出口,他明白以阿初的个x_ing绝对不会让自己去替他涉险。
当然,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
“呵……大哥,我家在小石头胡同的阁楼上,如果大哥你……”他不可抑制地微微一笑,“大哥你有事可以到我家来避避风雨。”
“傻弟弟。”阿初心里受用,嘴上却还逞能,张开双臂一把将阿次抱在怀里,“你放心,大哥没事的,大哥跟你保证了活着回来,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去死,我……”
他话没说完,只觉得颈后猛然一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滴眼泪,缓缓自阿次的眼睛里掉落在阿初背后,渗入衣衫里,“原谅我,大哥,我不能让你去。”
一点三十分。
阿次以最快的速度和失去意识的阿初互换衣物,脱阿初衣服的时候,最里面有一件黑色丝绸质地硬板的裹着好像金属片似的背心,阿次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时间不容他多想,索x_ing全部一起对调了。(忍不住HC,看剧时候就觉得连衬衣裤子都对换了啊啊啊啊)
然后将阿初放倒在沙发上,甚至细心的给他盖上自己的长风衣以防他着凉,最后阿次将慎重考虑了许久以后写下的一封书信放在了玻璃茶几上。
一点四十分。
阿次最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凝望了阿初几秒,慢慢低头在失去意识的阿初脸颊边上印下一个吻,“再见,大哥。”
关上门,迈开步伐,跨入汽车中,“走吧。”
他对等在车里的刘阿四吩咐。
走吧,如果一定要死一个,我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
走吧,原谅我最后的一次任x_ing,我说过我再也不希望有亲人死在我眼前,对不起大哥,原谅我。
……………………………………………………………………
阿初醒过来的时候偏巧下午的阳光撒了满地。
他听到自鸣钟正好敲了四下,四点了……
金色的光晕在他眼前铺成着,轮廓模糊。
好像一切都融了进去变成了空白。后脑勺很痛,很痛,让他差不多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忘记了自己是谁……
“阿次!”
过了那片刻的空白,他终于想起了顶顶要紧的事情,阿次!阿次!阿次!
刚刚他在和他的弟弟杨幕次告别,刚刚他……
但是现在已经四点了!
一瞬间的惊恐让他一跃而起,“阿次!”
他仓惶的喊了一声,屋子里却没有人回答,屋子依然是这个充满阳光的屋子,但只有他一个人。
而他正穿着他孪生胞弟杨幕次的衣服!
他身上盖着的是他弟弟总是穿着的那件黑色风衣,然后他自己的衣服没有了……他手上的风衣因为一直盖在他身上所以一直带着微暖的体温。
那不是知道是属于谁的体温。
阿初张了张嘴,理解了所有情况的大脑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所有的可能都让他恐惧的无以复加。
然后偏生可笑的是他的惊恐在稍后片刻立即被整齐摆放在面前茶几上的信函验证了他猜测。
亲爱的大哥: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替你 替父母 替姐姐 去了日本茶室。我要向徐玉真讨回家国的血债。我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可能此生永无再见之日,望大哥保重身体,切勿过度悲伤。阿次不孝,自小认贼作父,长于仇家,x_ing格莽撞,几番冲撞大哥,蒙大哥不弃,数度援手,救我于危难之中。阿次感念在心,不敢辜恩忘情。阿次此去殉国,有一个很唐突的请求。我希望你以我的名义活下去。我是中共地下党,我的上线就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愈晓江。我家住在小石头胡同32号的阁楼上。军统局为实行潜伏计划,原拟定由我代替大哥潜伏上海 伺机而动。如今我既已魂归黄泉,这个未完成的任务,我希望大哥代替我完成,继续潜伏在敌人的心脏。为抗日 为建立我们的新中国而奋斗。当然 你也可以选择离开上海,过属于自己的生活。等抗战胜利了,你一定要回来。请把弟弟的衣冠与杨家祖坟葬在一起。弟死在黄泉感念兄恩。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你永远都是我所挚爱的亲人 我的大哥。保重。
弟 阿次拜上
就这么几分钟,阿初感觉自己完全被抽空了,他表情竭力又痛苦的想去维持平静,眼眶却完全红了。
过来好一会儿,他才哆嗦着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那封信函,看着它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变成灰烬,至少什么都没有留下,随着这封信函一起消失的还有他杨幕初的理智。杨幕次!阿初紧紧咬了嘴唇,咬下一滴血珠混在他的眼泪里……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弟弟的容颜,他的声音,他的一切。因为此刻他已经决定会作为他弟弟活下去,只要他活着他就会想起失去弟弟的痛苦,看着镜子就会想起再也没有这同一张脸会对着他笑。
他不要!
他不要!
泪已经不知不觉得流下,滑入了领口,他伸手进去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让阿四准备的救命的防弹衣,也一起被阿次穿走了。这么说起来,只要不是被爆头,只要不是同归于尽的炸弹,阿次应该不会丧命!
不会丧命!这是他奢望的最低底线。
不管变成什么样,他要他活着,要阿次活着。
阿次握着刀柄的手狠狠一甩,力透指骨。
一刀封喉,血溅三尺。
“你是杨慕次,不是杨慕初!”徐玉真死不瞑目。
阿次冷笑,终于这个假扮了他母亲二十几年的女人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
血仇已报,家恨已洗。
接下来……阿次冷冷抬头,看着那些徐玉真的手下持枪而来,要对付那些人,如他这般身手虽是一番苦战,但是不足为惧,但是今天,他来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活着出去。
阿次笑得轻描淡写,笔挺的站起来将沾染血渍的长刀扔在地上,他身上无枪,手上无刀,他长身而立,面对涌来的敌人。
“砰砰砰”敌人的枪响了,身上多处被子弹击中的剧痛让阿次几乎无法呼吸无法站立,他膝盖微弯,但还是努力站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