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拉斯冷眼看着桃乐丝对他展开的双臂,“我早就过了和妈妈拥抱的年纪了。”
桃乐丝的手臂伸开在半空,略微尴尬。
莱戈拉斯默默地走到瑟兰迪尔身边坐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瑟兰迪尔轻轻地把手搁在莱戈拉斯的手背上,“我认为这并不重要。”
“这很重要。”莱戈拉斯转过头望着他,望进他苍蓝色的眼眸深处,将他的忧伤和恐惧都看在眼里,“哪怕你只是提前一天告诉我呢?”
“莱戈拉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瑟兰迪尔的手温柔地落在莱戈拉斯的面颊,“永远不要知道年幼时的经历,不要知道你曾经被抛弃,不要知道我不是你的血亲,这些事就让他消失在时光的尽头,永远不要被提起。我希望你记得,无论如何,我都在你的身边,是你可以依靠的父亲。”
莱戈拉斯的眼圈渐红,他抚摸瑟兰迪尔的手背,“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早就知道的。”
“你永远是我的莱戈拉斯……”瑟兰迪尔抿出一个笑容,惨淡苍白,“我怎么能将你交给别人呢?”
“是不是很难?”莱戈拉斯低声问。
“什么?”
“单亲爸爸啊,工作学习带孩子,还有打官司,是不是很辛苦?”
“那些不算什么。”瑟兰迪尔轻轻顺了顺莱戈拉斯的发梢,“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明白的。”
莱戈拉斯咬着拇指,眼神闪烁。
“莱戈拉斯?”
“我现在很乱,你让我理一理。”莱戈拉斯撇开脸。
瑟兰迪尔无声地叹息,“对不起。”
“你不需要为任何事情道歉。”莱戈拉斯看向法官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有些事情,无关结局……只是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注定就是错的。”瑟兰迪尔看一眼空白的大屏幕,“而时间永远不会给我们重来的机会。”
“你说的对。”莱戈拉斯点点头。
“什么?”
“永远不会有重来的机会。”莱戈拉斯说道,“你是对的。”
“我没有听懂。”
“对不起。”
“嗯?”
莱戈拉斯拍拍他的手背,“没什么。”
法官重回法庭,庭审继续。
“桃乐丝女士,请问你现在的婚姻状况是什么?”德拉斯问道。
“离异。”布兰奇答道。
“也就是说如果莱戈拉斯和你一起生活,同样也是单亲家庭,这样说没错吧?”德拉斯问道。
“是的。”布兰奇含糊过去。
德拉斯点击大屏幕,“这是上个月的派对,我们因得知儿子尚在人世而兴奋不已的母亲正在参加一场成人派对,据我所知,这个派对的发起者是臭名昭著的x_ing虐俱乐部某成员。”
大屏幕上的桃乐丝一改小女人温婉高雅的模样,亮皮紧身衣裤,红唇如火,笑靥如花,有几处不得不做遮挡处理。
瑟兰迪尔伸手挡住莱戈拉斯的视线。
“如果说瑟兰迪尔先生一个偶然的亲吻对莱戈拉斯造成很大的影响,我想知道女士你要怎么和孩子解释你在做什么?”
桃乐丝的脸一瞬间黑下去。
“反对,这只是一次偶然的聚会,每个人都有私生活,这和她是不是一个好母亲没有决定x_ing的关系。”布兰奇道。
“控方律师玩的一手好双重标准啊。”德拉斯按掉屏幕,“这只是我手里资料的一小部分而已,我无意评价桃乐丝女士的私生活,可是面对如此大量而不知检点的生活照,我很难放心将一个处在升学关头的孩子交给这样一位放任自我的母亲。”
“那只是非常偶尔的私生活!”布兰奇瞪一眼德拉斯,“每个人都有隐私。”
“是的,每个人都有隐私,桃乐丝女士平时的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呢?”德拉斯按动按钮,“购物,派对,旅游,无拘无束,这样一位热爱自由的女x_ing为何突然母x_ing汹涌要找回自己的孩子,为此不惜改头换面也要争取监护权呢?”
“反对!”
“辩方律师注意言辞。”法官。
“我得知去年桃乐丝父亲詹姆斯先生去世的时候,曾经立下过一份遗嘱。”德拉斯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份复印件,“或许这才是这位女士千方百计要回监护权的契机之一。”
法官看了德拉斯递过来的证据,“十五年前被迫送走的外孙将继承我百分之六十的财产,在他成年前,这笔财产由其母亲代为打理,如若他已经去世,则财产归慈善机构。如孩子能重回特尔曼家族,冠家族姓氏则此条款成立,如若不能,则按去世处理。”
陪审团一片哗然。
法官不得不再三强调肃静,才勉强控制住纷乱的场面。
“桃乐丝女士为了利益找回儿子,而非她所说的为了寻找失去的亲情。”德拉斯看一眼面色苍白的桃乐丝女士,“孩子跟着这样的母亲,谈不上什么幸福。”
“不是的。”桃乐丝站起来,“这份遗嘱已经作废。”
德拉斯意外地看着她。
“是的,我想过要让莱戈拉斯回归特尔曼家族,以便继承我的财产。”桃乐丝捂了捂额头,“可是我父亲去世前修改了遗嘱,无论莱戈拉斯是否冠特尔曼的姓氏,他都有权继承财产。”
“所以还是为了遗产。”德拉斯摇摇头,“你可以在他未成年前支配这笔钱,但是如果莱戈拉斯的监护人并不是你,那么这笔财产只能冻结,等他成年之后回归他的名下。”
“我无所谓。”桃乐丝耸耸肩,“我可以立刻签署授权协议,将这笔钱委托给机构,等莱戈拉斯成年后自由支配。”
德拉斯抿起唇,“不为钱?”
“不,当然不,”桃乐丝看一眼莱戈拉斯,“他是我儿子,仅此而已。”
布兰奇女士出示了另一份遗嘱,法庭陷入一片寂静。
“我的当事人非常单纯,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或者财产纷争,她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回到身边而已,请问这有什么错?她是一个体面的守法公民,而德拉斯先生为了陷害一位可怜的母亲不惜用这样下流的照片来诋毁她的为人,羞辱她的尊严,你应该立刻向我的当事人道歉。”布兰奇拍了拍资料夹。
“布兰奇律师真是正义严辞,可惜这一套你早就用在了瑟兰迪尔先生身上,他的名誉和清白就无关紧要了吗?”德拉斯反唇相讥。
“行了。”莱戈拉斯站起来。
在座的每一位都将视线投到这位少年身上。
莱戈拉斯看一眼瑟兰迪尔,他很不好,眉间的悬针纹深深地陷下去,莹白的肌肤透着一层青灰,眼神焦虑而茫然,手指紧紧地搅在一起,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是不是我的决定能结束这个案子?”莱戈拉斯问,“结束这一切?”
法官点点头,“你的意见非常重要。”
桃乐丝和布兰奇的面色晦暗不明。
莱戈拉斯的视线自她们的面颊划过,桃乐丝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竭力想要露出的温和亲切像一张不合适面具虚假地扣在她妆容精致的脸庞上。
他又低头看了看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像以往那样平和安然。
“我愿意和我妈走。”莱戈拉斯清晰地说道。
桃乐丝和布兰奇一惊,立刻站起身来,惊喜交加地看着莱戈拉斯。
德拉斯侧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孩子,手里的镀金钢笔跌落在地,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一点轻微的响动,惊醒了瑟兰迪尔,他转动僵直的眼眸,看一眼周围惊讶不已的人们,又把视线调转到莱戈拉斯身上,不确定地问,“莱戈拉斯?”
“我要和我妈走。”莱戈拉斯对着他点点头,神态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瑟兰迪尔调转目光,求助地看向德拉斯先生。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他脑海中的梦魇。
德拉斯同情地望着他,眼神里都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伸出手,探向莱戈拉斯,“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知道吗?”
莱戈拉斯将他的手捂在掌心,那样冰冷的手指,活像大理石一般寒凉,他歉然地望着瑟兰迪尔,低声道,“对不起。”
瑟兰迪尔抽出手指,慢慢地站起来,在被告席和原告席之间的狭小空间里转来转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没有喝醉却忽然间完全丧失理智,就是这个模样。
“爸!”莱戈拉斯拉住他,“你别这样。”
瑟兰迪尔推开他的手,“你说我抛弃过你一次……”
莱戈拉斯被针蛰一般战栗,慢慢低下头去。
“你说我不能抛弃你第二次……”瑟兰迪尔抖着唇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