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自打进了屋,脑子似乎就已经脱离了思考状态,保持着僵持状按照审神者命令剖开自己,暴露在灯光与审神者目光下。能感觉到流连在自己脊背上的打量,感觉不出意味,只木木然等待似乎不甚明亮的结局。
……只要熬过去,只要审神者言出必践肯为弟弟们手入,就好……
至于被拽倒在成堆的毛绒垫子里,乃至现在怀中多了个蹭啊蹭睡得熟的小家伙,已做好为弟弟牺牲觉悟的一期尼保持浑身僵直的姿态一动不敢动——
审神者看似睡得熟,他毫不怀疑自己若稍有异动会像早晨那样被灵力毫不留情钉死。
不过而今么……
被软软的脸蛋贴着胸膛的一期一振慢慢吐出一口气,数着身边细细的呼吸,
似乎审神者今夜不打算做什么呢,所以叫他来只是陪睡吗?还是临时看到是他改了计划?一期一振思绪渐渐纷乱,再回过神,已见东方白日。
☆、喵会手入
“一期一振。你要我为你手入吗?”小少年团在毯子里显得毛绒绒地,昨夜一宵好眠显然使他心情不错,托着微泛红晕的腮笑盈盈问道。
青年已一丝不苟地穿好衣物,在审神者面前跪坐好,深深埋下头:“并非。一期一振恳请您先为弟弟们手入。”
r_ou_眼可见的,笑容从秀美的小脸蛋上消失了,审神者丢下手里捏着的垫子,圆滚滚的眼睛直逼垂首的青年:“规矩已事先言明,一期一振,你却当审神者是什么了。”
空气似也抽紧,波动震颤显示灵力主人的不悦,青年跪伏在地丝毫不敢动弹,额头冷汗直流,脊背紧绷的似乎旧伤又要重新崩开,却仍咬紧牙关抬起头与面前喜怒无常的新任审神者对视:“弟弟们大多都是短刀,修复用不了多少灵力和资源的,弟弟们伤重,还请审神者稍加宽宥,一期一振愿做任何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任何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小少年却似是呆住了,慢吞吞地重复着,垂下的睫扫出小小的y-in影,一期从那张脸上依稀捕捉到一丝迅速消失的艳羡。小少年弓着腰从垫子堆成的山里爬出来,没趣地撇着嘴,“走罢,去看看你弟弟。”
宽大的和室,因没有交谈嬉笑或者玩闹走动的声音而显得寂寥。
刃倒是很全,十多刃短刀胁差蜷缩在两张被子里,听见开门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药研藤四郎看眼瑟缩的兄弟,拄着膝盖跪直身子行礼:“审神者大人,一期尼。”
小少年无所谓地摆摆手,看到混在兄弟中的小粉毛好心情地笑笑:“秋田,过来,我给你手入。”
被喊到名字的秋田心下一突,不知这是昨夜一期尼被怎样换来的,不敢怠慢地忙起身哒哒跑过来,在看到跪在原地的药研尼时仍忍不住嗫嚅:“审神者大人……其实,我还好的,能不能先替药研尼桑治疗?”深色军装遮盖难以看出,但是药研尼桑的衣服怕已经被血渍浸透了。
一听他开口身后默立的一期一振直觉要遭。虽接触不长审神者看似喜怒不定,但他几次发作,似乎都是在他提及弟弟时。但直面秋田药研时审神者又无异状,难道他格外排斥兄弟关系吗?
屏息,手习惯握上刀柄,一脚微微伸前,只待审神者若有不悦便挡上前将弟弟护到身后。却见审神者羽睫颤颤,神色倒没什么变化。
“给你药研尼桑手入,倒是简单。”小小少年微蹲下点,伸手抚上秋田挂在腰间的本体刀,也不等小孩儿慌乱后退屈起食指轻轻一敲便拿在手里,抽出。
一期一振启唇还未及语,便见审神者出乎意料地坐下,双手平握住短刀,缓缓拔出。
血污、黑泥与细小的裂痕纠缠在刀身,审神者觑了眼秋田:“这样的伤,是还好?”说罢也不等秋田答复,一气呵成拆下目钉刀柄,打粉、上油,了如指掌的动作加上充沛的灵力灌注,几乎只是眨眼间,几刃便见审神者轻轻吹了口气,棉布抿去多余刀油,而后将刀锋对着和室外斜s_h_è 进来的阳光,耀目一闪——
“好刀。”
语气莫名。
直到小少年将短刀还给秋田,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的小孩儿才缓过神来,卷卷的粉毛下小脸蛋红馥馥地晕。
摸摸还回手里的本体,小孩儿呆呆地张着嘴,还在回味。
审神者大人的灵力……铺天盖地的,很强大,挨上本体又毛绒绒的……可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为什么感到有点悲伤……?
看着傻傻的小短刀似乎取悦了审神者,小小少年也不管其一旁木楞了或者暗自戒备的兄长,伸手在打着卷儿的粉毛上揉了几把,低点儿头凑近小家伙的耳朵:“秋田藤四郎?你让我捏捏你的脸儿,我便替你药研尼桑手入如何?”
☆、喵是个宅
审神者把秋田设为了近侍,从此免了其他刀的寝当番。
他倒是信守诺言,一天一把刀地修复,乃至月余本丸所有的刀剑全部康复。
这座本丸是满刀帐的本丸,先前时候大夥儿因为伤痛难以行动俱都闭门不出,而此时那些错筋断骨、切肤之痛,一一冰消,但上千日夜的折磨早已深刻在骨髓里,使他们哪怕暴露在青天白日下都觉得胆寒,似乎那洒落在庭院里的不是微醺的阳光,而是什么火山怪物似的。
于是偌大的本丸悄无人烟,仿佛绝迹了生灵。
除了秋田藤四郎,偶尔红着脸蛋低着头穿过回廊,为审神者拿去日常物品。
是了,审神者平日无事绝不出门,仅下午食用一餐也是叫秋田藤四郎端到屋内,若有需手入的刀剑便悄悄地被秋田领进屋,再悄悄地出来时,已又是完美无缺了。
至于粟田口家长看到自己的弟弟和审神者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心下焦急有之,但在其门外守了几夜未听见什么动静,反倒不知是不是错觉有几声细弱的、n_ain_ai的叫声传来,撒娇似的,不类人声。况且白日虽没有甚么时间交谈,但见弟弟眉目轻松神态自若,想来是未受甚么委屈的。
除了小孩儿看着远征队伍来去时略带几分羡慕的神色,一切都可以说是平平静静。
是了,行使近侍之责的秋田在刀剑修复完毕后询问过出阵远征等日课安排,在审神者诸事不管后刀剑们开始自行安排。
卧房内,秋田放下托盘走向审神者——后者在垫子堆里窝成了个团子。
“喔,主君,起来啦!”小家伙哒哒走上前,抓住小小少年遮挡面孔的抱枕放到一边,对埋在底下眯着眼不肯起床的人说道,“真是,明明说好了今天要早起些的。”
“秋田……”闷得双颊粉红的小少年蹭啊蹭地不肯抬起头,“多睡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嘛!”但小不点儿早就先见之明地把毯子抽出,赖床的小少年这才愤愤地坐起身子,看着顺势递来外衣服侍他穿着的秋田,伸出一只手,目标是软软的带有婴儿肥的小脸儿——
揉。
“别以为我猜不出,你一大早叫我怕不是因为想要去远征等不及出发了罢?嘛嘛嘛,就知道陪着我这个不善言辞y-in沉可怜的家伙很无趣,算啦算啦,走罢,去安排远征队伍!”
“唔……”脸被花样揉来揉去而口齿不清,虽然知道是调笑,秋田皱着小鼻尖想了想,粉蓝色的大眼睛忍不住挂上几丝担忧,“可是真的没问题吗?出去远征一趟要很久才回来,主君一个人……”
“哎哎哎,”小不点不禁逗小少年反而无所谓地摆摆手,“之前一个人浪多久啦也没事嘛……”见担忧的神色更胜,方才坐直身子,双掌半合拢将秋田的脸儿挤成一个包子,“要不……你的哥哥弟弟或者其他甚么家伙,有什么推荐的人选来做近侍吗?”
“主君……”秋田无奈地眨眨眼,知道自己等下出去一定又是脸若红霞态,却也不阻止反倒顺势将软软弹弹的腮r_ou_更贴向小少年掌心,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我是更推荐药研尼桑啦……但是主君的x_ing子,想必更希望博多啊退酱前来罢?”
“哈哈哈哈……”小少年闻言收紧了手,见小家伙有点儿不满地歪歪脑袋,松开手大笑,“送你出去远征你一期哥一定担惊受怕,我若再招了退酱过来恐怕直接上刀子了罢!”笑得愈发厉害,似乎是想掩盖什么,比如嘲讽或凄凉,“也罢,这几天就叫药研藤四郎来罢,总觉得他也大约猜出来了呐……”
☆、喵要更衣
我大概是疯了……
一期一振穿着内番服坐在屋里,颜色类似萱Cao的眸子难得有些茫然地盯着庭外斜洒进来的阳光。
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信了审神者的鬼,在秋田好容易脱身出门远征后听见审神者叫药研近侍,竟真的又送走一个弟弟!
我大概是疯了……
药研藤四郎换上相对最干净完整的白大褂内番服一大早前往就任,熟料叩门后无人应答也便罢,在外静静跪坐等待半天依旧没有动静。药研道了声失礼,便一手推开审神者房门。
毫无疑问被垫子山抱枕海震惊,再定睛一看一个穿着毛绒绒睡衣的小小少年埋在垫子堆里睡得脸颊粉扑扑冒热气,也许是听见动静挣扎出一道眼睛缝瞅了瞅,嘴里吧嗒了一句“药研……藤四郎……”将脸往里藏了藏翻个身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