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将杯沿贴近下唇,却只是轻嗅着水汽中r-u品特有的软香,“我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喜欢上你,简直就像个沉湎于恶习的小孩子。但生活总要教会每个人远离恶习,所以我也决定远离你——就像此前做出每一个正确的选择时那样。”
“……我很惊讶。”
“我也一样,在我发现此前的所有‘远离’都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时。”微挑的尾音带着自嘲的调侃,“我并非没有经历过生死,可那天,当我从马背摔落,枪尖切断我的头发刺入土地时,那唯一被记起的心有不甘却只与你这‘恶习’相关。”
“什么时候,你……”陷入掌心的指甲将皮r_ou_刺得生疼。
“所以第二天我就向你宣誓了,还顺便挫了挫那位骑士朋友的锐气。”
“你不怕为错误的选择后悔了吗?”他踱步至对方身侧,撑着桌沿半俯下身体。
“后悔都是明天的事,”作家先生此时倒是一脸轻松的表情,“那时候哪知道还有没有用来后悔的明天,暂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那现在呢?”
“嗯?”
“你会后悔吗?”雷狮注视着那双漂亮青蓝色瞳仁,“我的骑士。”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会去做海盗。”指尖轻叩着桌面,“届时在下便不是骑士了,闲下来正好继续写我的书。”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男人的抗议尚未说完,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堵住了剩下的所有言语。
短暂的呆愣后,他抬手抚上对方的后颈,迅速地反守为攻,加深了这个吻。最后他是被青年揪着发尾扯开的,后者s-hi润着发红的眼角急促地呼吸着,泛着水光的青色双眸恨恨地瞪视着对方,却只令人愈发心猿意马了起来。
“你想憋死我吗?”抬手扣住某位意欲再次靠近公爵的脖颈,安迷修怒道,“别得寸进尺。”
“怎么会憋死?”雷狮皱眉争辩,“又不是只能用嘴呼吸。”
“……”短暂的沉默后,青年抿唇以鼻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闭嘴。”他咬牙切齿道,脸颊微红。
“你不会是……”忘记了还能用鼻子呼吸吧?
“先好好考虑怎么处理那位教皇吧,”作家先生挤出一个假笑,“我们后会有期。”语毕,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
不过月余,那位“反叛军”的首领便已率军回到了封地。在他府邸等待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受邀”而至的圣父大人。一如他所许诺的那样,整个公爵府为教皇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不过是在两方达成了若干协议之后。
于是,受托辅政的第四年年初,那位公爵终于如约履行了誓言,为他的国王捧回了那个神圣的权柄——
从此,教廷再无权干涉本国的王位继承,选举全国大主教的权力也再次被交还贵族议会,国内的所有修道院与教士们被置于王权的监察之下,并须按律纳税。而被俘来的圣父则被长期安置在了公爵府,并开始于此处理一切宗教事务。这是与教权数百年的争斗中,王权势力首次获得如此巨大的胜利。
他的壮举无疑在整个创世神信仰的西方大陆引起了巨大的震动,而当时的人们所不知道的是,这场对神权统治者的囚禁还将持续近百年。
而那位早已被恢复了一切权位的摄政王,却在安顿罢战后的诸多事宜后,毫不留恋地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政务负累,走向了那艘停靠许久的海盗船。
“真的要走了吗?”身着便装的小国王双手揣在侧兜,表情少有的有些伤感,“就带这么点儿东西?”
“不然呢,”马靴踏在码头的木板上,吱呀作响,雷狮偏过头撇了撇嘴,“带上必需品就够了,其他东西大可以到海上捞现成的。”
“缺个人也没关系?”初春的海风仍旧算不上温和,少年缩了缩脖子,将小半截下巴埋进了绒绒的毛领中。
“说到那家伙,”男人视线扫过对方,“我希望您当初没有参与任何帮他跑路的活动,我还从未托你办过什么……”
“喂,明明就是你自己把人气走了,别想随便推卸责任,”嘉德罗斯不悦地反驳道,“有能耐你倒是把人找到抓上船啊。”
“我怎么了?!”那位公爵闻此,却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几乎跳脚,“为了他求着那老头子去翻一百年前旧账的人是谁?煞费苦心地帮那位骑士团团长翻案的人是谁?不惜改革出版政策给他的书解禁的人又是谁?”
“那时候人早跑了,也许你该想想之前做了什么。”
“……那些边境的雇佣军始终是个隐患,我也是……也是不得已。”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他的目光游移向别处,“政局稳定与边疆安定总是要重于那些所谓的道义的,应当没有人比您更明白这个道理了,陛下。再者说,我最终也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已经尽可能地在补救了。”
“你这是……”年少的国王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对方,“要提前和我练习怎么解释吗?”
“……”紧绷的下颔让雷狮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好自为之。”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登上了身后的三桅帆船。
码头上放肆的笑声融进海风惊飞了一群海鸟,某位船长忍无可忍地放下了按在额角的手。
“拔锚起航!”他扬声喊道。
“遵命,船长!”船员们纷纷兴奋地应声道。
“……”
“——陛下。”
“船上的人安排好了吗?”嘉德罗斯望着那艘逐渐远离港口的帆船,眼中堆满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好,那就先……”他还想说什么,却突觉鼻尖一凉,一瞬便又被转移了注意。
“——祖玛,下雪了。”年少的国王发出了轻声的惊叹。
……
而海上的雪,也断断续续地下到了深夜。
圆月如镜,细雪浅浅地折s_h_è 着辉光,纷扬飘洒如点点仙尘,悄无声息地融入微风,又潜落深海,令人不禁想起每个关于海中精灵的美丽传说。一尾银色鳞片的生灵从跳耀的海浪中跃出,又跟随着碎银般沁凉的水珠一同投入了下方静谧的深蓝……
一个修长的身影倚着船舷,有尘雪与海风缠在他的腰际。
“——安,安迷修?”男人不可置信地声音打破了海面的寂静。
那个青年闻声回过头,扶着栏杆上的月光,轻轻地笑了。映在他眸中的海像是青色海螺中的酒,荡着细微的漪沦。
“在下方才还在想,船长阁下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多出的一人。”
“你……”雷狮大步上前,仍旧不敢相信地想要触碰对方的脸颊,却在手臂才探出一半距离时便被无情地拍开了。
——好吧,经过确认,确实是真人,也确实还在生气没错。
“我是陛下亲任的督察官,主要职责是确保您的一切海上活动不会危害到本国商船及其他盟国船只的安全。”
安迷修从怀中抽出一份委任状,标志x_ing的王室徽章在明亮的月光下刺眼得过分,“认命吧,先生,您需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角落能逃避法律与公义的监督。”年轻的督察官挂着完美的公式化微笑说道。
“……”
“话说回来,新的故事我正好想以海洋为舞台进行创作,这份工作来得可真是时候——喂!你……唔……”
五指陷入青年后脑柔软的棕发中,行事霸道的海盗头子俯身便噙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唇瓣舔咬起来,舌尖轻易地突破了未合紧的牙关,得意忘形地在温热的口腔肆意挑拨……
“雷狮!”趁着甲板一个晃动,作家先生用力推开了面前的家伙,“你!你这个……”
“长官,现在让我来教您一条海上的铁则——”男人用拇指轻描淡写地擦掉下唇的血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双愤怒的眼睛,“甲板之上,违抗船长的意志永远都是最坏的选择。”
“呵,”闻言,安迷修却怒极反笑地鼓起了掌,“真是精彩的混账言论。恕不奉陪,在下先回去了。”
“阁下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
“去找纸和笔,”作家先生脚下微顿,回头笑答道,“不瞒您说,我最近正拿不准新故事里某个恶棍的第一句台词该怎么写,多亏了您刚刚的那番话——简直是太木奉了,在下觉得连一个字都不需要改。”
“……”看着迅速在眼前消失的背影,曾经的公爵微张着忘记合上的双唇,僵硬地呆立在原地,长久的无言令他宛如一根矗立在甲板的桅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