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以?!你会有危险!”镇长的语气里露出质疑,他着眼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
在他眼里,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一个沉着的男人,他锐利的眼神,沉默的表情,给予人的感觉是满含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力量。
但毕竟,无论如何,他们无法忽略他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行动不便的情况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危险,这句是废话,只要负责救出你的镇民就好,我这边会尽可能为你争取时间,这点不用你费心。”阿次很冷淡地看了老镇长一眼:“我会照顾好自己。进去,是我自愿的。”
此刻虽未到傍晚六点,但严冬的夜来的甚早,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阳光收敛了它的恩泽,日光倾斜,已然开始显露出一些偏西的红霞。
镇长目送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独自进入教堂,那个背影叫他想起孤绝的战士。
他转身开始去同警局的人部署,并且等待救援时机的到来。
必须放命一搏。
跃春陪着阿福查看过子腾的情况,大致上已经没有多大的问题,接着就是好好休养这种不可缺的过程,阿福看看子腾有些泛白的嘴唇,照着阿初说的给他灌了几口盐水,便不再打扰他休息。
又将这里的情况,嘴快又利索地大致对跃春他们全部讲了一遍,甚至包括最后清时辉的威胁。
跃春其实对于教堂的真相是有点揣测的,但是归根结底竟然是当年他们一时失手造成的结果,这对于跃春来说是相当震惊的。
更何况,最后,清时辉还要阿初去送命。
这一点,说什么都让人觉得焦虑。
“阿初啊,阿初!”
跃春因为屁股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走路才不至于弄疼伤口,他最怕疼了,却在这个倒霉透顶的休假期里遭了这么多罪,实在是不得不感叹。
阿福说阿初就在拐弯的走廊里,结果他跑进去叫了几声,除了引得一杆病人医生护士人人侧目以外就是没有听到回应。
因为迟迟听不到回答,阿福有些急了,主动跑开找人。
跃春因为伤势问题慢慢跟在后面。
“爸爸!”
结果,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阿福那惊慌失措的大叫声。
“哎!”跃春被吓了一跳,这下,他也顾不上什么伤口疼不疼了,也顾不上走路的姿势是不是别扭了,赶紧的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撕牙咧嘴的忍着疼,表情滑稽。
“爸爸!爸爸!”
跃春看到阿福蹲在走廊边的椅子上拼命摇晃着一个人,正侧身躺在长椅上,似乎昏沉不醒。
这个人正是阿初。
“老板?”跟着一起来的刘阿四正好也看到,左看右看说:“好像是睡着了?”
睡了?这种情况下,能睡的着,还睡的这么死,还叫都叫不醒的,一定不是人,是猪!
所以,这一定不正常。
还有阿次呢?
阿次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只有阿初一个人在这里?
“你不是说阿次也在这里吗?”
阿福点头。
跃春皱眉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另一边桌子上摆着的那半杯已经冷掉的牛n_ai,拿起来闻了闻,又小心喝了一点。
心里便往下一沉。
阿福可不管他,他只是固执的摇晃着他爸爸阿初:“爸爸,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跃春说,“这不管用,你去外面弄点雪水来刺激他一下,兴许他就醒了。”
阿福跑的飞快,这大雪天的,随便树枝上一扯就能lū 下一大块雪团子来,阿福随手捏了点又跑进来,跃春毫不留情地一把糊在阿初脸上。
“啊!”阿福瞪大了眼睛,也长大了嘴。
这……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有谁敢这样一把糊他爸爸的脸,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夏伯。
跃春理所当然的还捏扯了一把阿初的脸。
“唔……”
终于,阿初辛苦的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音,受到冰冷的刺激作用之下,努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脸上本来满是雪团,现在都化成了雪水,s-hi漉漉的,狼狈不堪。
阿初茫然地,用手抹了一把脸,露出刚刚苏醒的茫然。
他睡眼朦胧,突然就被一阵冷给激醒,刚醒就发觉一脸的水顿时还真有些恼火。
看着眼前的夏跃春,忍不住就拔着嗓子吼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觉得呢?”
当阿初抬头看见夏跃春手中那杯牛n_ai,就再也吼不出话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看过子腾的伤势我就想来找你啊,就看到你睡得死沉。”
“我睡了多久?”
阿初用手按着太阳x_u_e,一边接过阿福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雪水。
“我怎么知道?”跃春放下手中的牛n_ai杯,“也有一会了吧,我想你喝的时候,这牛n_ai不至于是冰冷的吧?”
阿初点头,确实,他喝的时候是热的,从有些烫的热牛n_ai变得冰凉,在室内,起码也得超过二十分钟。
“阿次呢?”
阿初眼珠转了几圈,东张西望起来,他的头很疼,还在那过效的安眠药里没有缓过神来,况且他还是被跃春强行用刺激的办法弄醒的。
他的心里有说不清的不安,但是身体却乏力地很难动弹,甚至思维都有些停滞,好像都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似的。他隐约地好像听到了一句让他最不能心安的话。
大哥,对不起。
阿次跟他道歉,一定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他的思绪就像放映一样被牵回了多少年前。
钝痛的后脑,冲天的大火,如焚的心情,垂危的阿次。
多少片段汇成的画面,在这冰冷的雪水之后又给了他一记更为让他清醒的刺激。
阿初猛得站起身,都顾不上这一站头晕眼花,眼前花白,他大叫起来,“阿次!阿次!”
打开门,阿福已经眼疾手快跑了出去,挤过满是伤患的走廊,寻找着他父亲的下落。
“阿次用的药?”
跃春看着阿初,见他还有些蹒跚扶了他一把。
“应该是。”
“爸爸,爸爸……”阿福一路跑进来,用阿初常说的那句形容,就是头上冒着火星。
“怎么了?他人呢?”
“我问了外头的景察,说他……”
“说他什么?”
“说他往教堂方向去了。”
“这个混蛋!”
果然,果然如此,他们不是发誓要一起面对的?这个混蛋做了什么?
下药,居然下药!若是手里有一个水杯,难保此时都会被他捏个粉碎,这种生气的程度,是他今生未达到过的高度。
他有疑虑过,但是他相信了他们俩之间的承诺。
他有担心过,但是他猜想这个混蛋的身体状况也许不容许他做出这种举动。
他有考虑过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情况,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阿次会再一次用这样的手段,代替自己去冒险。
心中瞬时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他不敢想像,不敢往下想啊。
怒火夹杂着恐慌的表情占领了他英俊的脸庞,阿初攥紧了拳头,狠狠砸了一拳头墙壁,就往门外冲。
“这里的病人交给你了跃春,阿四,跟我走。”
刘阿四愣了一下,感觉又回到了当年一般,他迈开了步,却又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夏跃春。
跃春冲他点了点头,顺手把阿初忘记了的外套一并递给阿四,“你们小心点,这里就交给我吧。”
阿四没有表情地颔首,接过衣服,便跟着追了出去。
…………………………强大的阿次……………………………………
虽然雪地难行,阿次还是一个人坐着轮椅独自来到了教堂的庭院。
他听到了教堂正殿那边传来的惊惶和隐约的抽泣,很显然,被关在里面的人原本只打算去追求内心的平静和安慰,却不想,这是落入了更大的危机和灾难里。
他如约,独自来到空地,空旷的雪地上,有几具倒在地上的尸首,那些尸首身上有些已经腐烂化脓的伤口,很明显是一些受到感染的人,但这并不是他们倒在地上的原因,致命的是他们的头颅已被砍去,这才曝尸于地。
一地白雪,一地鲜血。
一片刺目的惨然。
其行为之恶劣令人发指!
阿次感到了愤怒,他甚至忍不住想大声怒斥,但总算是活生生的憋住了,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为眼前的局面所迷失理智。
那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将这些尸体曝在他面前。这样摆放一定有他的深意。
鲜血浸没过的地方,在雪水混杂之内,不知道还埋藏着怎样的危险!
阿次不擅长心机,但观察整个场地和纵观全局却可以细致入微,这是他曾身为军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