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苦笑了一下,他心中所想是瞒不过明楼的,这个话题确实无法触碰,他岔开了话题:
“我在想,上辈子你一定为我做了什么大事情,我这辈子才要事无巨细的伺候你,一刻不看着,你就毁了我一口锅。”
明楼被揭了短,立刻转移起话题来:
“那我上辈子肯定给你立了什么大功。好,下辈子就换我伺候你怎么样?保证觉少干活快,做饭好吃不毁锅。”
阿诚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拿了个橘子塞到他手里:
“行了,你还是吃橘子吧。“
小满的牺牲让人实在难以释怀,明楼已经尽了全力来安慰他,阿诚明白。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把这话当真。
好,就让我们三世都相遇。
TBC
灶台:第一次被楼总这么盯着看我是羞涩的。
没有什么锅是一个富二代毁不掉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大哥表示没有什么比生火做饭更恐怖,如果有,那就是开门看见乐倩文的一刻。
紧张和虐心持续了好几章,大家都累了,让我们轻松一下吧。乐小姐也好久不见!
第四十三章 莫问浪子心
两个人在家中一待便是三日。
期间,明楼和明诚皆是被特高课请去谈话。几次下来,他们倒是对武田这个人有了点兴趣。
武田逸雄这个人很奇怪,阿诚接触过的所有特高课长官中,他不残暴,不多疑,甚至不是很严肃。若要用一个中国人能理解的词语来形容他的话就是——中庸。
对于一个情报网络的领导者,这个人平凡得惹人注意。
新年那天,这个人作为华北特高课课长自然和明楼坐在一处,正因如此,才感出这人的一些近乎诡谲的可怕来。谨慎细微如明楼,竟然在后期开始没怎么太注意这个人。
这个身份本应该被明楼十分看重,他也确实在最开始十分留意,可慢慢的,这人却消失在了明楼的视野里。当这几日有了正面的接触后,二人时刻紧绷的神经终于觉出不对,在一天晚饭后坐在一起想要和对方探讨,一开口,才发现是要说同一件事。
互通了这几日与武田逸雄的印象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
没有早注意这个人,是他们的一次重大失误。
阿诚作为这次安保行动的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必定难逃其咎,宪兵队上上下下都等着看阿诚的笑话。本来如果这次没有牵扯到明楼,那么这小子还有个倚仗,现在好了,明楼有重大嫌疑,没人给他撑腰,往常看不惯阿诚做派的人都在心中冷笑。
然而在阿诚停职在家养伤的这几日,还真就有人把他给保下了,特务科副科长的职位并没有被撤下。
这人是谁呢?总务处处长,吴志千。
对于这件事,还是武田逸雄告诉明诚的。特高课这么个地方,说是叫你去谈话,可谁都知道谈话的方式可没有那么愉快。但武田课长的谈话就真的是谈话,他甚至还会跟你唠东兴楼和丰泽园哪家的葱烧海参最正宗、哪条街上有人行状可疑,他手下的特务跟了半天,才发现是去同某长官的姨太太偷情的。
诸如此类,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生怕一随着他的节奏放松下去就会露出什么破绽,最后武田课长尽兴了,被谈话的人疲惫不堪。
阿诚觉得这人和吴志千是一类,看着神经不正常,实则是个大音希声的厉害角色。
两人坐在一起分析当下局势,越是深入,越是觉得一筹莫展,一直到深夜,明楼又头痛起来。于是从前厅离去,顶着腊月夜里呼号的北风,穿过庭院去东厢休息。
冷月如霜,寒星两三点,人一出屋就立刻被冻了个通透。他们一个头痛一个发热,也不停留,快步往东厢走。庭院里只有腊梅枝条被风吹动的“喀啦”声,阿诚忽然停了停,回头向廊下望去,明楼感到阿诚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轻微的收紧了一下。两人贴的近,他在阿诚耳边低声问:
“有人?”
阿诚眼珠错也不错的盯着廊下,抬手示意明楼别出声,自己向前轻挪了一步,将明楼挡在一个死角里,另一只手伸到后面握住了后腰的枪把。
廊下,腊梅树下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一动也不动。
风愈刮愈烈,在庭院中间盘着旋儿,像个蛰伏不耐的野兽。
两边都静默着,辛辣的威胁味被风传递给对方。片刻,月出浓云转墙东,那人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一些,从而熟悉起来。
阿诚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他疑惑的向前走了半步,眯着眼睛细看着那里,明楼在他身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梅树下的人也走出来,高耸的鼻梁最先沾染上月光,他看着廊上的两人,微笑着抬了下手臂:
“大哥,阿诚哥,我买了花生酥。”
明台的到来显然出乎明楼的意料。
院子外一直有特务在监视,明台在这个时候来,如果真的是来送花生酥的,明楼就准备打断这臭小子的腿。
但看着明台泛红的眼角,明楼那些询问又一时间问不出口。他端来烧好的茶水,转身看去,明台坐在前厅的沙发上,穿着一身黑色粗布的长衫,可能是因为总写粉笔字的缘故,袖口有些泛白的磨损。他有些拘谨,很安静很规矩的坐着,手放在膝盖上,指尖颤抖。
拘谨这个词,明楼从没想过会用在他家的小少爷身上,亦或说,这个人身上所带出的所有形容词,都没法和当初的明台放在一起。
阿诚在帮明台挂他的大衣,明台痴痴的盯着看,眼神认真,细致的仿佛正在做一个弥足珍贵的记录。但就在明楼看他的一瞬间,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别人的观察,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明楼,一切几乎宛如下意识一般。
他已经是个完全合格的谍报工作者了。明楼在心里作了肯定。
他在明台的注视下把将茶放于桌上,坐到明台对面的沙发上,仔细端详着他,点点头:
“坐有坐相,看来,为人师表确有道理。如今在大街上相遇,大哥怕是都不敢认了。”
明台想到一年前的自己,有点羞赧又有些不愿提及,便摇摇头,推了推眼镜,笑道:
“我什么样子,大哥都会认得的,您这样说,我一时都分不清您是不是在挤兑我了。”
他的神态,动作,以及说话的口吻都和从前截然不同,以至于明楼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明台现在看来完全是个板正斯文的老派读书人,黯淡又无害,可以想象他走进人群中,就如滴水入海,顷刻无踪。
从前明楼总是想,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彻底长大,能让他放心,变成一个可靠而稳重的人。后来明台确实变成一个战士,但他依旧昂扬且冲动,带着青年人的不忿和热血去做事情。
他以为明台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了。
而现在,当明台终于燃尽了自己所有的轻狂,以他从未料想过的模样出现时,明楼突然有点希望明台还是当年的样子。
如今的明台像一块炭,最初一层的火焰已经熄灭,变成透红的火种,坚硬而灼热。
明家的孩子,最终都变成了一个样子。
短暂的沉默后,明楼换了一个话题:
“你现在在中学教书?”
“是的,在国立女子中学。”
明楼点点头,那是有名的学校,且很早就有同志在其中做联络。他一见明台,哪怕是这样稳妥的明台,还是忍不住询问他的很多事情,就像当初询问他的功课一样:
“你教什么?”
“也没别的,拉丁文正好有空缺。”
“......”
阿诚正背对他们在立柜旁吃消炎药,他咽下药片,闻言猛地回过身来,瞪着眼睛问:
“教拉丁文?谁?你?”
“嗯,我。”
阿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合适。他偏头细看明台,然后以一个难言的表情慢慢的回过身捣鼓自己和明楼的药瓶去了。
明台进屋以来一直沉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抽了抽嘴角,委屈的问:
“你们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阿诚慢慢的挪过来,将手上的药放在明楼手中,两个人带着笑意的眼睛互相看了看对方,阿诚坐下来,递给明台一杯茶:
“大概......是欣慰吧。”
“大哥你听,阿诚哥这是取笑我。”
明台确实不是冒险来和两个团聚的,他有东西要交给阿诚。
阿诚从明台手里接过那一沓旧报纸,报纸边角的空地上被写满了字,看得出来用了各色的笔或者别的什么,写字的人一定是到了什么地方随手记录的。笔迹相同,是小满。
看阿诚并没有看内容就将报纸收了起来,明台犹豫了一下,说道:
“上面的情报,我看了。”
阿诚抬眼看着他,明台就把话说下去:
“我大概想了想,你家那个仆人死后,那个人应该一直没有和上海联系,他还在等......”
“明台,”阿诚打断了他,他看了一眼明楼的背影:
“这件事和你无关,不要c-h-a手,很危险。”
明台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明楼头痛,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站起身准备送送明台。明台接过阿诚手中的帽子戴上,他极快的低诉道:
“阿诚哥,你不要有事。”
阿诚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楼走到他们身边,三个人站在庭院了,几乎都在黑暗中。已经接近半夜,月亮转到了背y-in处,明台向他们摆摆手,转身往院子后面的柴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