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倩文仿佛得到了什么古怪的满足,她摇摇头,笑着走了。
我总不是唯一一个笨的,乐倩文抱起迎接她的哈巴狗,往内院里走去。
阿诚回家时正好听见家里那大概日本进口的下人喊自己,他几步迈进屋里,二顺把电话递给他,
“喂?”
“阿诚,是我,大哥。下个月我要来北平出个差,要在你那里住几日。“
火烧的更灿烂了。
TBC
日月木娄表示再不出差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乐·神队友·保媒拉纤专业博士学位·倩文
第九章 何以歌危城
平日里悠悠哉的明副科长突然忙起来。
行动二小组的组长付元士报销税务单子,就差明诚这一个签字,愣是三天没有堵到人。
“平时瞎晃,用他的时候倒连影儿都没了。”付元士急着拿钱用在年关的打点上,这么一耽搁,难免意难平。他泄愤似得捋了一把阿诚办公室的一叶兰,冲正巧进来的宋石新来了一句,然后推着他往外走。
宋石新来的时候就估摸着明诚不在,也就顺着往外走,看见档案室的小徐也在,忙替付元士打圆场:“前天华光女中死了个女学生,尸体给扔英子胡同口儿了,糟蹋的哟……这几天副科就跑这事儿呢。”
“华光?谁这么不开眼啊?”
华光是北平有名的私立女子中学,学生中很有一些名流子弟,日占的这几年,各方学校都在锐减,偏偏它没有受什么影响,夏天还是能看见穿着白绸短衫和运动短裤的女学生们在学校里跑步打羽球。
事情一经传出,北平国省会学校保管委员会会长气得直接摔了电话。
宋石新没说话,撩起眼皮盯了一眼墙上的膏药旗,摆手不语。
付元士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笑,甩着单子找袁规去了。
阿诚一连赔了几天的笑脸,脸都僵了,校保委的几个调查专员还是不肯松口,一定要彻查这件事情。日本人在上面不卑不亢作壁上观,背地里给特务科施压,要求他们和保安警署一起咬定这是抗日分子对大日本帝国和平统治的报复。
抗日分子得是犯多大的疯病,才去干这畜生事……
阿诚心中不屑,面上还要满口应承下来。他和警署的人软得也使了,硬得也吓唬了,几个酸腐秀才愣是不买账。搞得刘署长直拍桌子:
“枪杆子比着当汉j-ian的时候屁都不敢放,现在倒讲起气节来了!”
刘渡江这头儿气个倒仰,都忘了自己也是汉j-ian了。阿诚在他对面好整以暇的端坐,闻言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消消气吧刘老哥,拍桌子要是有用,我这就拉一车书桌去他们面前拍。”
刘渡江发了一通脾气,心里也痛快了,把自己因震怒而稍乱的头发整理好,目光扫过自己那几个大气不敢出的部下,一挥手把他们喝了出去。阿诚自己坐着喝茶,看着刘渡江重新开始翻看案宗和尸体照片,心里默数着,三分钟不到,刘署长把照片“啪”地往桌上一摔,气急败坏的问阿诚:
“这慌怎么扯?日本兵的帽子还在女学生手里攥着,是你瞎还是我瞎?!”
“都瞎。”
刘渡江是彻底没脾气了,他撤力往后一倒,瞪着阿诚。刘渡江不想巴结他,论官级,自己堂堂保安警署总署长,怎么也要压他一头,但偏偏这个人背后是上海特高课和日本人,以后前程如何瞎子都看得明白,他不巴结,可也得罪不起。
阿诚表面上和风细雨的,但心里也一直在考虑着对策。这件事远没有它呈现给人的那样简单。
死去的女学生是抗团的成员。
这是阿诚在事发前就从乐倩文那里得知的。这女孩叫秦笙,八旗子弟。要说满旗没落,她家也该家道中落才是。但她祖父审时度势,与革命军交好,暗中给军队施以援助,民国开始,她父亲也就得到个议员的闲职。她家是个开放的,便一直放她去读书,考上华光后先是加入了学联,学联解散又进了抗团。
出事这天晚上,她本是参加完会议回来的,手里有一张刚写好的宣传抗日的传单样版,准备拿回学校和同学们一起批量抄写,在建国纪念日的日伪演讲时发给百姓。
然后她就遇上了几个醉酒的日本士兵。
她怕喊叫招来汉j-ian发现了传单,就没吭声。但又怕日本兵认识中国字,所以抱紧怀里的东西不肯脱衣服。
结局得以预见。
阿诚是第一队,他自己不能先去,便通知獴去现场寻找,日本兵根本不知道那张花花绿绿的破纸是什么,女孩趁乱塞进了胡同儿角落的一个咸菜坛子后面,英子胡同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谁也没注意这个小孩儿。獴找了半天,才把那张半s-hi的破纸抠出来。
这事若细想,一个女学生晚上一个人外出做什么?女孩浑身是挣扎的伤痕,衣服也完全破了,这么激烈的反抗为什么没有大声呼救?日本人一点也不傻,他们知道这其中蹊跷,所以校保委的人闹个没完,他们并没使用什么手段。
校保委的人难道就不明白么?不然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和日本人对着干。嗅到了苗头,这帮道貌岸然的立刻借机向国民表明自己的为国之心。
但这事情不能查下去。一旦摸到华光中学,顺藤摸瓜就牵出了半个抗团,而抗团里有军统的人在组织活动,一损俱损。
这样拖着,无非是日本人等着抗团按捺不住采取动作,自投罗网。谁c-h-a手,谁就要被怀疑,日本人借机也要看看特务科和保安警署的成分。
阿诚不能轻动。
两人各怀心事,苦想一夜,谁也没想出个对策来。这明诚对这事情也不甚上心的样子,刘渡江看在眼里,心中不悦,想着哪天在日本人那里参明诚一本。
阿诚几天都没能睡个囫囵觉,难免有些委顿,脑袋钝痛。他苦中作乐的想,大哥的沉疴痼疾,他也算感同身受了。
大哥要是在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一大清早,阿诚刚要开口邀刘渡江去外面吃点东西,就听外面说刘夫人见先生一夜未归,给送早点来了。阿诚也不好再待下去,便推辞离去了。走到外面还能透过一楼办公室窗户看见夫妻俩在恩爱吃饭。刘渡江脾气暴躁,对老婆却是一顶一的好,十分重视。
阿诚突然有了主意。
自己就做点无耻的事吧,毕竟抗日分子连j-ian杀少女都做得出来。
校保委不是要嗅日本人的风么,那就给他嗅个痛快。、
当天晚上,校保委专员唐先生一回家,就看见明副科长穿了便装,和眉善眼得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喝茶。自己的小女儿挂在他手臂上玩他的手表。
唐夫人对这个自称是自己丈夫朋友的年轻人不疑有他。英俊的男人总是能轻易获得女人的好感,唐夫人热情极了。
阿诚见了唐先生,也不动,坐着打了个招呼,劲瘦的手指抚着小姑娘的脑袋,幼儿那稚嫩的脖子仿佛被他掌控在手里。唐先生的心就随着阿诚的手在嗓子眼儿上下来去。他从惊慌中分心想:
日本人这是x_ing子耗尽了。
一天后,校保委在华光中学举行招待会,抗议反日分子j-ian杀华光女子中学学生的恶劣行径,坚决拥护华北委员会对北平的治理,不能让反日分子的不良居心得逞。
秦笙就在这对抗日分子的骂声中,下葬了。
乐倩文和阿诚刚刚看完一场歌剧,是给从长沙战场上负伤回来的吉田队长作陪。两人和日本人告了别,牵着手顺着前门大街走。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乐倩文!”
乐倩文回头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先挨了结实的一巴掌。
阿诚枪已经掏了出来,当看清来人时又有些不明所以,好在他反应快,拉着乐倩文退了一步,枪虽然放下了,但枪口仍上挑对着对方。
是那天在恭王府跟着他们的姑娘。
很清瘦,胸口因气愤起伏着。她打完了人,随即把那只手在棉裙子上用力蹭了蹭。乐倩文没说什么,转身就走。那姑娘急追了两步,又站住,冲着她喊:
“好!好!你且去当你听曲看戏的富太太,我在唐先生那都听说了。你嫁一条日本人的狗,你就是......就是......”她说不出那词,索x_ing不说了:“当真般配呢,天长地久的!”
“闭嘴!”乐倩文回头低喝,“放狗咬你了啊。”
阿诚挑了挑眉,瞪圆了眼睛看乐倩文。
女孩又急又气,想追又不情愿,一跺脚走了。
“那是谁?”
“以前的朋友。”
阿诚送了乐倩文,自己回住处去,半路一个小鬼偷钱,叫店铺伙计追得满街跑,一头撞进阿诚怀里。阿诚提溜起那小鬼,把他交给了追来的人,收获了这位小梁上君子的白眼。
他回到家,吃过饭上了书房,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找出一个纸团,破损的厉害,他小心的展开,就着电灯细看。
是那张传单,血干了,尽是黑紫色的污痕。依稀辨认了几个字:
惨淡江山里,何以歌危城。
阿诚端详片刻,将它点燃了。
阿诚开着车往城外去。今天是明楼到北平的日子,很多人去为他接风,偏偏自己不在场。昨晚北平商会日本名誉代理人山田先生的小舅子不慎在醉酒后落入护城河里,淹死了。本来是个很平常的事情,城外有不少做皮r_ou_生意的流莺。这人游手好闲,喝了酒尽了兴,回来的时候在护城河上非要高歌一曲,围栏有一段曾经被客船撞了个缺口,用木栏修补,不结实,这位一脚踩空,一声不响就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