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人类
我虽然在心里把车山骂了个狗血淋头,实际上倒没真发作他。
也许是岁数大了,我懒得和他打闹,只是有些糟心的窝在一边儿发呆。
车山像充了电一样精神奕奕,我们一路无话,他一口气将车开到了下一个城市。
我们一如既往的在城市里穿梭,寻觅可能的人迹。
行驶在空旷的主街上时,我忽然想起车山说过当初他亲眼见到有车辆在他眼前消失。
这么想来,也许这条街道上的车辆也是集体消失,这其中的规律是什么?所有人类包括动物被外星人劫持?劫持时连同人类身周的东西一起?
我盯着停在街边的一辆开着车门的出租车出神,车山将车停下来,转头问我在看什么。
我说,那辆车,看样子出事时司机很可能在车里,车怎么没一起消失?难道是只有活动的东西才会消失?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人和动物哪怕不动,血液也要流动,所以符合活动的东西这一规律。而开着的车,也是因为它在动。现在想想剩下来的东西,除了我和车山这两个意外,似乎还没见到其他活动的东西。
车山这时开口说,你怎么确定是别人集体消失,万一其实消失的是我们呢?
我被他说的一愣,下意识反驳说,咱们消失的时候连同整个世界一起?
车山扯动嘴角摇了摇头,我也醒悟过来我的思考方式还是没变,按我这种说法,我们把世界带走了,其他人岂不是置身于宇宙?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车山开口说,我的意思是,平行空间什么的。
我说,哦,你是这么想这么说咱们岂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车山露出一个自暴自弃的笑容来,谁知道呢,也许我们死一死忽然就穿回去了。
我默,显然我和车山都不愿意死一死来尝试一下。
车山打开车门下了车,我紧接着也跟了下去。
我们一起漫无目的的沿着街走,萧瑟的冷风时时拂来,厌恶我们闯入一样。
不知沉默的走了多久,车山在一个小胡同口停了下来。他往胡同里张望了一会儿,便拐了进去。
我伸脖子往里瞅,没见到胡同里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三两个摊贩,看样子是卖年画对联的。
车山颇为仔细的挑了半天,最后捡起一副对联在手上拿着,他抬头一扫,跑到里面将一个兜子踢开,露出一团红彤彤的挂鞭。
车山咧嘴笑了笑,将兜子一块儿拎起往回走。
我望了望他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个小小的摊子倒是勾起了一点儿年味儿,虽然我记忆中过年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那种热烈的喜庆感,总是满盈在周围。现在人都没了,不再有人庆祝,年当然也没了。
我在这条胡同里走来走去,挨个看胡同两边的小店铺,看玻璃窗里站着的伶仃模特。这种没什么名字的小店也许在人类没消失时就无人问津,更不要说是现在,不过好歹那时候它们还能见见匆匆来去的人,转换一下眼前的风景。
远处乍然响起嘭的一声。
我一惊,回身往来路看。
胡同尽头什么也没有,但是不远处紧接着响起连绵不绝的鞭炮声。
也许是太久没被这么大的动静惊扰,这猝然响起的声音惹得我心脏砰砰乱跳,好像马上要发生了什么大灾难似的。
我快步往回赶,远远地看见车山那辆车,只是它的车以前被改得有些怪,但因为整体黑秋秋的,所以至少不显眼。而现在那车被车山贴上了有些褪色的红对联,整辆车立刻土了不止一个等级。
没见到车山的身影,但是鞭炮的响声就在附近。
我往车的方向走,路过另一条窄胡同时看见里面的人影。
车山站在一个紧闭的楼门口,那样子就好像他刚从楼里出来一样,他平静的看着地上越来越短的鞭炮,丝毫不觉得它吵一般。
鞭炮终于燃尽,地上剩下零碎的鞭炮尸体,其上飘起仿若亡魂一般的阵阵青烟。
车山皱着鼻子深深地嗅了嗅残余的火药味儿,转头冲我咧咧嘴,笑问,噼里啪啦的,是不是很有年味儿?
我脸色沉凝,心里想的是,年味儿没觉得有,声音倒是挺大,响的太孤寂,反而有点吓人。
车山也没等我的回应,他自顾转身往车的方向前去。
我们开着车离开,无奈又习惯的知道,我们又路过了一座空城。
我开着车按着原路返回时,按在挂档杆上的手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
我抽空低头看了看,车山的手覆在我手背上,他本人则歪着头,闭眼倚靠在座位里。
我没有甩开他,沉默的开车。
不记得过了多久,当车山终于将手撤回去时,我侧头看他,他的眼睛半睁不睁,细长的眼帘间露出黑漆漆的光。
我有些不着边际的想,原来黑色也能发光?
车山忽然开口说,停车吧。
我依他意将车停下来,见他没动弹便主动下车走到他那边的门。
我站在车门外,车山依然坐在那里没动。
我静静地等着,看了一会儿他的脸,又将自己视线移开。
后来我感觉到车山在里面挪动,我低头开门,车门锁着。
车山在驾驶位坐好之后,倾身凑过来,伸出手指在车窗上敲了敲。
我不解的看着他,顺着他的眼神示意回头看了看。
身后是连绵不绝的山,只有山尖上点缀着一抹白。
耳边响起汽车轰鸣声,我讶异回头,只看到车山的车绝尘而去。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了半天,无意识的往前追了追,车却毫不留情的迅速飚远。
我站在原地呆了半天,很久后才不敢相信的了悟,车山似乎把我抛弃了,将我扔在这个荒山田野间的公路上。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车山只是想要静一静,我再等等他就回来了。
我顺着他离去的方向慢慢走,没走多远就觉得胃空空的难受,这时才想起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
真是越缺什么就越需要什么,在车上时不觉得饿,偏偏现在饿。
我按了按胃的位置,忍耐着继续往前走。
我始终相信车山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我一直一个人走,不知多久能碰到村落,我会不会饿死?
我低着头,沿着路边一步步往前。
我不记得我走了多久,只隐约感觉似乎有一阵子饿得发昏,但是后来又慢慢好了。有时候觉得口渴,可是四周只有干巴巴的泥土。这里已经属于南方,气温虽然寒凉,但并没有雪痕。
我渴的难受,轻微抬一下头都觉得眼冒金星。
车山还没有回来,我模模糊糊的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我的脚始终没停,哪怕疲累的闭上了眼睛,也在执着的往前挪。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倒了下去,等我意识又清醒之后,只觉得嘴里渗进了细小的沙子。
嘴唇火辣辣的疼,我伸舌头舔了舔,舔到一丝血腥味。
我胸闷气短的费力翻了个身,只觉得之前挨着地面的部位全都凉透了。
我仰躺着望着头顶的天空,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我脸部肌肉好像都不听话了,我想露出个苦笑都不能。我心想,我难道会就这么饿死?
我浑身好像都失去了知觉,我像一张破败的席子,盖在公路一边。
似乎是一晃神间,我干涩的眼睛里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我奋力张开眼睛,好像看到了车山。
车山蹲下来,他手里晃了晃矿泉水瓶,问我,渴吗?
我张了张嘴,一瞬间嘴唇裂开,我疼得停下了动作。
车山将盖子拧开,举起矿泉水瓶,仰着脖子喝下去。
我看着他露出的脖子上喉结的滚动,不受控制的跟着吞咽了一下。然后车山低头,将矿泉水瓶拿开,对着我的嘴唇亲了下来。
我感觉到他柔软的舌头,感觉到清凉的水流。
我迫不及待的吮吸,裹住他的舌尖狠狠地吸了一口。
车山骤然将舌头退出,弯腰把我扛起,往车的方向走。
视野颠倒间,我看到车山的车里坐着一个人,就在副驾驶位上。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过来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