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西苦笑,知道他从小就会说话,这番话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他刚还说“疼”,现在又说什么“一点痛感也没有”,这瞒人释怀的谎话自相矛盾的紧。
“时西你先出去下,我有话要单独对寒玉说。”安北冲时西摆摆手,示意让他回避。
时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苹果和小刀,起身迅速的出去了。
关上门,寒玉才吃痛地揉了揉双腿。一直用拐走路,使双膝强迫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早已让他疼得几乎坐不住。
“好了。安北哥,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寒玉”安北捧住他的脸,漂亮的眼眸中满是疮痍和倦怠,“对不起。”
寒玉默默推开了他的手,乖巧地笑道:“你我之间,恰如我和时西之间,哪里来的‘对不起’,不见外吗?”
“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了,你又何苦委屈自己,我们欠你的太多了。”安北心疼道。
“你说‘我们’倒像是把我给排斥在外了,明明是三个人一直在一起的,如今你一个‘我们’,就把我变成个局外人了么?”
“别多想了,你和时西,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们三个是从小起一张大的,这样深的关系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改变的。”
“我只是想知道,陶安北到底有没有爱过寒玉。”寒玉坚定地望着安北,他抛弃了恐惧,抛弃了羞怯,抛弃了等待。他再等不了一刻,他觊觎知道安北的答案,这个对他很重要的答案。所以他坚定地望着。
“我爱你如家人。”安北淡淡地回答。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不过,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就算我倾尽所有努力,也温暖不了你一个微笑。你的温存,从来都分给了太多的人。”
“安北今生只爱时西一人。寒玉,下辈子,我会将今生对不起你的一一奉还。”
“你会拿什么来奉还?你会用爱来奉还吗?”寒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微微抿起嘴角轻视地一笑。
“寒玉,有时候你太精明了,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糊涂反而会觉得幸福一些。”安北轻轻一叹,“问得那么清楚,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是爱,我就不需要你奉还。我什么都用不上,要你奉还干什么。”寒玉冰凉的神情让人的心都寒透了。
安北不敢直视他的脸,轻轻垂下眼眸,道:“寒玉,你要原谅我。时西的血是带毒的,所以他毒了自己,毒了端城,也毒了我。可是我的血却不带毒,所以我没能毒了自己,更没能毒了时西。”
“可你毒了我!”寒玉轻轻一笑,鼻息都是冰冷的。
安北语塞,笨拙地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你决定要去哪里?”
“去哪里不重要。”寒玉为自己盖好了被子,“关键是,我去的地方,不会有你,也不再会有爱。”
不会有你。
也不再会有爱。
心死了,就清空一切吧。
第七卷(3)
顾家大院。
往昔的平静幽美此刻在两人尖利的吵闹声中荡然无存。
“庄童,是你干的,对吧!”时西努力遏制住内心的愤怒。
“不是。”庄童矢口否认。心底却想,那几个不中用的东西,拿了钱却还打错了人,让时西还能走进这个大院有机会与自己当面对质。
“庄童,我是一个普通的小戏子,没有什么仇人,有动机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往日你对我怎样我无所谓,既然忍了,也就当做没发生过。可你今日伤了我重要的人,我就不能再这样忍气吞声了。你是大小姐,从小被人护着宠着,体会得了失去双腿的痛苦吗?”时西见她否认,立刻怒不可遏。
“断腿又怎样,你们不是会发贱发骚吗?去找人包养啊,找人包养出师不就好了!”庄童仍嘴硬,尽管见到这样的时西她确实有些怕了。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
庄童捂着脸,指缝间依稀可见红红的指痕。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即刻扁嘴大哭。都怪她,刚才逞强,让下人都回避了,否则叫下人把他擒住,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端城少爷,染昌烟草的柳掌柜就在大堂等您呢,您也知道,当初为了陶宁粮庄的事柳掌柜发动了城中几号大户替咱们说话,是帮了大忙的。小的知道这几日您因为时西少爷躲着不肯见您的事心情一直不好,可您谁都可以不见,今日这柳掌柜不能不见啊……”端城的贴身下人跟在一袭青衫的顾端城身后,一路劝诱,惹得端城烦躁不已。
“好了,我去见了便是。”端城挥了挥手,青衫流风,身姿绰然。
路过厅廊时,端城忽然听见围墙后面传来一阵女人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哭的极委屈,让人听着心生怜悯。侧头对下人问道:“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是小姐?”
“是小姐的声音。”下人点了点头,“少爷要不过去看看?”
“嗯。”端城拂袖,循声走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庄童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不停抹泪,那俏丽可爱的容颜如今却变成了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她极委屈的大声哭着,跟个孩子一样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