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西微微勾起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感觉不到身上的压迫侵犯和无情的撞击了,也听不到张小侯爷粗重的喘息了。闭上眼,黄粱美梦算是到了尽头,该是承受灰飞烟灭的时候。
“端城……”
端城,你再也捂不暖我的手了。
顾府院内。
“大夫人,少爷他,他患失心疯啦!”
小丫头焦头烂额地回禀,汗珠从额头上滑下,落入领口里。顾不得擦,回身去扶住身边的另一个丫头。那丫头受了很大的惊吓才稳住心神,赶忙回复道:“端城少爷今早听到时西老板去世的消息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过问,也只能让他闷着。刚才我见实在不行,就送了饭进去。没想到……端城少爷就已经变成了那样……”
砰。
手中茶盏脱落,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茶水。
大夫人垂头去看地上摔碎的瓷片,惊诧的眼中溢满泪水,整个身体抑制不住地颤动,再抬起头时,已是涕泗横流。
院中众人围着拦着,挡不住人中一个灰衣乱逃的男人。
那男人逃着,笑着,把众人的围追堵挡当做游戏,闹得小小院子鸡飞狗跳。
“端城少爷!”
有人含着哭腔唤他的名字,希望能唤回他些许理智。
果然他停下来了,一脸期待与茫然,喃喃反问道:“端城来了?他在哪呢?”
“少爷,醒醒啊!”
有人扑过来捉住他的衣服,急切地望着他的脸,摇晃他的身。
“别抓我!”他若是受了惊吓般,立刻挣脱出来,虽是笑着,眼中却隐隐流露着警惕,“你抓我走了,端城来了就找不到我了!”
“您说什么呢?您就是端城少爷啊!”
下人们一脸惊诧,不可思议。
他却咯咯笑着,逃开了众人的围圈,大声喊道:“你骗我,你以为我傻么?我是时西,怎么会是端城呢?”
下人们面面相觑,然而再想开口劝言时,他已仿佛看不见他们似的不再理会他们了。
他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脸幸福:“那个笨蛋很容易吃醋,我没有要离开他,如果我不赶快解释,他大概会以为我讨厌他了吧……我在这儿等他,谁也不能把我抓走,我等他来找我……他有伤心事,我还要替他哭……”
“少爷……”
“……”
慌乱人群中有人呼喊:“别管少爷的胡言乱语了。他疯了,快制住吧!”于是在无人听他自言自语,追逐与奔逃之间,再掀波澜。
人事渐淡,流年恍惚。
终只剩天地一片玄黄。
《茧》
春华凌乱要将满光打散 绰约难耐浮光霭霭
重生蹀躞漠然残缺一靥银丝纠结同裳呜咽
碎月杯光觥筹宫觞抑落容华悠悠岁月绵长
吾妄将自比茧蛹一举一动化腔震痛
静默生世语欲将休
把时光静候网缚只身肉蚀蜕人羞露 耻言芒刺受
破茧那日拨云宇光透无涯云海翩跹羽光漏
推盏共饮汹涌涛前酒苍茫大地寒浩狷狂
泣饮笑歌放逍遥 天衣青袖滚火锁
酣痴淋漓揽影胜朱墨丹心惊乍雷
恍自若梦尘虹后
北漠南疆几世续未央
执城不枉烟灭何妨
再听天地玄黄
再叹乱世茧殇
一年后,秋祭。
街市如往常般热闹。夜光笼罩小城,城中灯火通明。街市上,叫卖的小贩,欢笑的少女,嬉闹的孩童,拥挤的人潮,还有阵阵的烟火。
曾经,他带着两个弟弟穿梭在这样的人潮中,提着花纸糊的灯笼,唱着喜庆的小曲,追逐打闹。
时光斗转。如今,也只剩他一人了。
安北缓缓在人群中行着,观望着两边小贩和艺人在拥挤的人潮中透露出的几片景象,有的摆着玲琅满目色彩鲜艳的装饰,有的铺陈姑娘用的瓶瓶罐罐,有的挂着寓意颇好的画卷书卷。
身边擦过几个奔跑起来的孩子,其中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招呼着伙伴,笑着喊道:“快去那边看看,那边有个瘸腿的人在编小物件,特别好看。”
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追上去,声音娇甜:“真的吗,我叫我娘买一个给我。”
然后笑着被没进了人群,寻不见了。
安北看着他们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不禁勾起嘴唇来温柔地笑了。
再往前走,果然有个什么瘸腿的人在编物件,一个木头架子上挂满了编好的小竹筐小动物什么的,精致小巧,让人爱不释手。一群孩子伸着手在里面挑选自己喜欢的。想看看编出这些小物件的人是什么模样,只是无奈那人坐在里面,被周围一圈孩子紧紧围着,安北看不见。
人流拥着安北继续向前,安北只好作罢,转眼去看其他的货摊。
集市尽头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少年,一脸老成的模样,十分可爱。他坐在一个算命的挂帐下面,默不吭声地往八卦盘上掷骰子。周围一派热闹景象,他不看也不关心,没人找他算命,他也不在乎,自己玩自己的。安北看了觉得好玩,不知道孩子算命会说出个什么,便好奇地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