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以为是、骄傲自负的家伙!没有自己在身边可以供他欺负的这两个多月,一定让控制欲太过强烈的他很不爽,这才急于把自己弄回去吧!
见棠玉张口要说话,沈烈却突兀的打断了他,“别急着做决定,好好考虑一晚。吃好了就先去洗个澡,我去帮你把阁楼的床铺一下。”
见小家伙吃得差不多,沈烈便上楼取了给棠玉替换的衣服下来,放在楼下的浴室,随即又上楼去了阁楼替他铺床。
棠玉望着他的背影,从他走楼梯的姿势便能看得出他现在虚弱无力,却还只是强撑着为自己忙碌。这个人,从认识的第一天直到现在,给自己的感觉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感受。待自己冷酷无情的时候,简直不是人,待自己温柔体贴的时候,却又让人眷恋难舍。
此刻瞧他的意图,似乎不仅是想让自己回黑天鹅,更是想让自己搬回来住。但他对待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恶劣的利用,以及那记无情的巴掌,都是深深刻在自己心口无法磨灭的伤痕。这样的人,又让自己如何能够放心的再去信任他?
然而,当他泡在温暖的浴缸内,却又舒服得不想起来,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难以抵御的诱惑:美食、舒适、温暖……就像一只编织好的金丝囚笼,困住自己稚嫩的翅膀。
但,倘若以前的自己会天真的把这当作是家,那么现在的自己,又怎么能在同样一条河里跌落两次?
恋恋不舍的从浴缸中站起身来,棠玉擦干身子换了衣裳出来,却意外的发现男人已睡着在客厅的沙发上。或许是等得太久,或许是太过疲惫,他软软的躺在那里,安静的像个孩子。
柔和的橘色灯光将他的头发照成淡褐色,苍白的脸色虽带着病容,但那刚毅的颊骨却依旧使他有一种透着硬度的轩昂俊朗。而那两片饱满又有着玫瑰色的唇,此刻,也虚弱得没有多少血色,却不可思议的,有几分惹人怜惜。
棠玉蹲在沙发前,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触手处的一片滚烫,才让他惊觉男人病的有多重。
“沈烈?”他轻轻的喊他的名字。
男人仿佛醒了一下,睁开眼对着他露出一抹无意识的笑容,伸手握住搭在自己额际的手,轻轻的拉下搁在自己的胸口,随即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么一个很普通的动作,不知怎么地,让棠玉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
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喜欢你吗?混蛋!
等他混浊的呼吸渐渐平稳,棠玉才将自己的手自他宽厚的手掌中轻轻抽了出来,去浴室打了盆水,拧了块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搭在他发烫的额头,不多时,便听到睡梦中的他因这片清凉的舒适喉中发出小声的哼哼。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柔弱、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棠玉有些想笑,但眼泪却掉得更凶。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便是倾斜的天平,没有半点公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操控,而自己的心,也只围绕着他一个人,所有的快乐、眼泪、期盼、绝望、满足、痛苦,都由他掌控,而他,却从未付出过对等的感情。
那么喜欢他的自己,那么傻。因为他生病便不想离开的自己,更是傻之又傻。
虽然明知自己在做傻事,但棠玉还是傻傻的坐在沙发前守着他。取了一床被子帮他盖上,一遍一遍的帮他换毛巾,在他烧得全身冒汗的时候,帮他一点一点擦干身上粘腻的汗水,彻夜不眠。
午夜将临,窗外,一些快乐的人已热热闹闹的放起了炮仗烟花。皓洁的月色下,那夺目的色彩,一簇簇升燃,又一簇簇熄灭,似在不断交替着那短暂的缤纷斑斓。在黑丝绒般的天际,那绚烂的盛开样子,好象永远永远都不会停息。
棠玉穿过客厅,站在风中昂首望着天空,任由那些转瞬即逝的绚丽光芒,在自己的眼睑下晶莹闪动,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在睡美人城堡的那场“星梦奇缘”。
那时的他曾说,烟花虽好,却不长久。
而他与自己的缘份,也因相遇在错的时空,所以更难相守。
阳台上,曾在去年夏季疯狂生长过的紫藤花只剩了一段枯枝,曾记载了他们火热爱恋的花与叶,也早已化成灰烬,随风而去。而少年眼角的泪,也静静地滑落在这喧嚣的炮竹与漫天的烟花中,旋即又消逝在这寒冷的冬夜。
沈烈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整夜。摸摸额头烧似乎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虽有些粘粘的,但身上却清爽舒适没有一点汗渍。
闹腾了一夜,年初一的早晨似乎特别的安静,屋子里也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呼吸,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烈忙掀了被子起身,然而,找遍了楼上楼下,却哪里都没有棠玉的身影。
只有餐厅摆着一份焗栗茸甜菜根芝士布甸,一碗姜水橘桔净汤丸,一杯加了薄荷叶的胡萝卜汁。这几样点心所用的食材都是发烧感冒的病人最合适吃的食物,一看便知是很花了一番心思制做的点心。而养着几株水仙的荷花盆下,却还压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片,沈烈拿起来一瞧,却是写着:
别再来找我!我看到戚长安发给你的短消息了,把我捉进派出所果然就是你们俩合伙干的!沈烈!你就是一个大混蛋!别以为我会一直喜欢你。棠玉
餐桌上,犹冒着热气的芝士布甸香味四溢,仿佛,是某人离去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分爱意。
没有一刻迟疑,沈烈将那纸片捏在手里揉成一团,披上外套匆匆的奔下楼。然而人海茫茫,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这一瞬,他失望的无以复加。
那个人,无论他是棠玉,还是唐煜,是那么的喜欢自己,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为什么,自己还要对他有所怀疑?到底是自己太过聪明谨慎,还是太过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