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街上人山人海,还有彩锦结成的楼殿,陈着瓜果美酒,底下设了案台,摆放着九孔针和五色线。
有盛装的姑娘们结伴同去穿针,看谁能先将丝线穿过针孔,个个玩得不亦乐乎。
林万可一路看去,忽然瞥见一人,穿着绯红色的衣衫,好像是跃然居的胭扑。
他身边还有个华服公子,正将一对极精巧的磨喝乐塞给他,一会扯着他的袖子说说笑笑,一会又拿手指戳他的脸颊。
林万可心道胭扑不会是被欺负了吧,正要上去问问,忽然有个脆生生的女孩儿声音传来。
“你们快来看,锦绣身边的那是谁呀?”
一群漂亮的女孩子一齐围过来,有好几个见了他们都掩着嘴偷笑。
那喊话的女孩儿乐道:“我刚还说你去哪儿了,不会是去会情郎了吧?你们瞧瞧,还真带回来一个!”
锦绣的脸也红了,却道:“你们莫要乱说,林大哥是好心帮我送巧果来的。”
她说着将巧果分给那些女孩子:“我还惦记着给你们买好吃的,你可倒好,先笑话起我来了。”
她话虽埋怨,脸上却泛起一抹羞色。
再看林万可,他一个老实人哪经得住这些女孩子笑话,只恨不能将头埋到巧果里去。
幸好这时有人经过,解了他的围。
“小林?”
来人正是姜跳跳,手里捧着好大一包巧果,吃得满嘴糖渣。
“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万可如释重负,连忙寻了个理由拉着他一道走了。
临走前锦绣似乎有话要说,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道了声谢。
林万可已是热得满头大汗,拉了姜跳跳直往人少的地方走,待走到僻静处才想起方才看到了胭扑,忙将那华服公子的事说了给他听。
姜跳跳“哦”了一声,道:“我知道那人,没事的。”
林万可见他如此放心,想必是自己多虑了,也就没有多问。
他转开目光,看到姜跳跳的嘴不由失笑。
明明只比他小一岁,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吃成这副样子都不知道。
“你看你,吃得一脸都是糖。”
林万可说着拿袖子替他去擦,可糖化了粘腻,一时擦不下来,只得又用手指去揩,好一会才帮他弄干净。
“你怎么跟我弟弟似的。”林万可说着自己也笑了。
姜跳跳摸着面颊不说话,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远处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着黑衣的男子长身而起,广袖舒展宛若飞鸟,只轻轻一挥,就将一座倾倒的彩锦楼拂转了方向,上头的瓜果酒具纷纷摔落,幸而底下并无一人。
原先站在锦楼下的几名女子惊魂未定,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那锦楼虽轻巧,可真要砸下来她们也得受伤。
救人的黑衣男子也不待她们道谢就转身离去,他脸上戴了张面具,遮去大半眉眼。
“是奚柏青!”林万可激动道,“救人的是奚柏青!”
他见姜跳跳不为所动,解释道:“奚柏青是宰相府的门客,他可是宰相大人亲自举荐给宫里的术师,本事大,心地也好,许多人都得过他的帮助,他又从不求回报,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姜跳跳道:“可京城第一术师,不是成橘么?”
林万可道:“我倒觉得奚柏青比成橘厉害许多,成橘因为是徐大师的弟子,所以名声大。依我看,还是奚柏青更担得起这个名号。”
他平日听得许多奚柏青行善助人的事迹,早就心存敬佩,今日见到本人,少不了激动难抑,却没发现一旁的姜跳跳神情有些不安。
这时夜已深了,街上的行人渐渐散去,林万可也辞别了姜跳跳准备回家。
经过买杂物的小摊时,他看到了一对色彩极漂亮的磨喝乐,虽不能与那华服公子送胭扑的相比,也是小巧玲珑,憨态可掬。
不知怎么,他突然就想买了送给乐莘。
其实这磨喝乐大多是小孩儿拿来把玩,或是女子乞巧所用,可他就是想买下来。
上前问了价钱,那小贩说这本来至少也要卖二百钱,如今快收摊了,只收他一百钱。
林万可便买下了,掂在手里细细一看,越看越觉得喜欢,可惜天已晚了,不能再去书院。
第二天,又是倾盆大雨。
书院无课,林百知趴在床上拿了支笔涂涂写写,时不时吟几句打油诗,很是惬意。
林万可望着门外大雨,又看了看手里的磨喝乐,终于还是决定冒雨出去。
临走前林百知还问他去做什么,他含糊答了,随手拿了把伞就冲进了雨帘。
这场雨好像要将整个京城冲刷干净似的,等林万可到了清言书院,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处是干的。
文近领他进屋子时,乐莘微有些诧异。
“今日这么大雨,也来学字么?”
他吩咐文近取了件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了,又倒了热茶给他驱寒。
林万可身上穿了乐莘的衣服,只觉周身都是他的气息,暖意融融。
乐莘见他捧着茶杯端坐,笑道:“你先坐坐,等会我教你首写雨的诗,也算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