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数十位江湖仁人侠士联名送来的邀请函,意在指数高灵毓的歪邪行径,替天下武林重新推选逍遥山庄的主人。”
唐然听了,愣神半晌,见秦川一副似愁非愁,似忧非忧的神情,一双眼睛淡淡瞧着前面楠木几上摆着的曲干盆景。
“大哥,你如何知道得这样清楚?难道是你……”
秦川抬起头来,看着自家二弟,忽而扯出一丝笑意,“你从前质问我为何一直留在高灵毓身边,是否将之前的深仇大恨全数忘了……唉,我如何能忘记?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赶到洋泽堂的时候,正门已经早就烧光了,只余下几根焦黑的圆柱,院子里的池水被大火几乎烤干,到处是焦黑的瓦砾砖木,鼻间全是焦臭的气味,他们的尸首相叠,鲜血淌了满地,到处都是大火,残垣,焦土……”
唐然见秦川有些恍惚,连忙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却听得他倏尔转了话题,“小然,你答应大哥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
“你答应我,今日就回吴城去吧。”
唐然瞪大了眼睛,立即道,“不行!你且先告诉我,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几日你与高灵毓那些事情可别当我不晓得,还有,他忽然对凡儿那样宠爱,难道不是你把凡儿的身世告诉他了?你又说忘不了从前的仇恨,又与他这样亲密,到底是何意思!大哥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你今日不明白告诉我,休想我自己回家去!”
秦川又垂下眼帘,默默了一会儿,终于出声道,“小然,此处离兖州已经不远,到了浮屠阁,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前途凶险,你又没有一点功夫底子……你、你还是不愿回家去么?”
唐然看他神态有异,疑心大起,刚想出言继续追问,就见秦川忽然站起,右掌直向他胸口拍来,他这一掌出手极快,唐然又是丝毫不会武功的,自然结结实实击在他胸口之上,只感觉胸膛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噎堵在喉间,唐然不由得咳嗽几声,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右手抹了一把,居然是殷红的点点鲜血。
“大哥,你……”
秦川不等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丸药来,就让唐然赶紧吞下去,唐然一手捂着胸口,正愣愣瞧着自己手上的血迹,还未回过神来。秦川见他这样,硬是将那药丸塞进他口中,亲眼见他吞服下去这才放心。
“小然,不要怪大哥,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听好,不论往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在吴城安稳度日,千万不要再卷进这江湖纷争之中,切记切记!”
唐然此刻哪里还听得进秦川在说些什么,方才挨了一掌尚不觉得有什么,可那一粒药丸吃进去以后,便觉得头晕目眩,竟是渐渐地双腿发软,眼皮沉重,伸了双手拽住秦川衣襟,却是再不能支持,“扑通”一声昏倒在地上。
秦川垂首看着自家弟弟倒在地上,竟还是那淡然的神色,也没有将人搬到床上躺好的意思,轻轻叹息一声就转身向房门走去,谁料这时候那红木门户猛地被人从外头打开,秦川抬眼一看,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
NO.67城东镌石湖
来人听秦川这样问,冷哼一声,“我怎么不能在这儿,还是说你方才做了亏心事,害怕被旁人撞见?”
秦川蹙起眉心,同样冷了语气,“我们唐家兄弟之间的事,不劳烦风少谷主插手。”
原来此人正是神月谷的少谷主风月扬,此刻抱着双臂挡在秦川身前,神色不善,语气也没了从前的尊敬。一年多以前在武林大会上,他对秦川还是相当敬重的,可是时至今日,这其中经历了诸多变故,现下他的态度却变得十分冷硬不恭。
“我听闻,近日里有为数众多的江湖人士在这滨州聚集,虽不是飞雪门、明洞教那样的名门大派,可就算是百十只老鼠聚在一块儿还有些吓人,更何况这些人里头也还不乏享有些名气的……方才我见到高大哥同元宫主出了客栈,秦堂主可否告诉我,他们是做什么去了?”
秦川似乎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只是出声叫他让开道路,不要挡在旁人门前,风月扬顿时有些怒气上涌,看见秦川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竟是丝毫也不为房里的亲弟担心,转念一想,这个人秉性如此,方才就是他出手重伤了自己亲生弟弟,现在哪有回过头担心的道理!
他对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都下得了毒手,高大哥与他日日同出同行,岂不是……
“其实这两日我一直跟着你们,最近高大哥怎么常常抱着一个小婴儿?看上去实在可爱得紧,能否也让我看看?”
听到风月扬突然提到凡儿,秦川立马警觉起来,可是还没待他开口拒绝,面前的人已经一个转身,向旁边房间跑去。
“我看秦堂主的意思,好像是舍不得儿子,那我只有自己去找了!”
秦川连忙快步跟上,一面在他身后道,“风少谷主何故对一个小婴儿这样有兴趣!你若真的有什么事情,不如等到高庄主回来,你两人坐下来慢慢商谈……”
风月扬已经一脚踹开木门、闯进房去,一眼瞧见了那合拢的幔帐,笑道,“你不必与我周旋,这孩子我今天是看定了!”说着几步跃至床铺之前,转眼间已将熟睡的凡儿抱在怀中,低着头仔细瞧着,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消了。
秦川见他盯着凡儿出神,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又实在担心风月扬对爱子做出什么事来,走近几步,好言劝道,“少谷主看也看过了,凡儿现下睡着,也没什么有趣的,不如你先将他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