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从舱底离开了……舱底的气压偏低……人类的血肉之躯是承受不了的……刚才自己完全是在和死神赛跑……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这里……还想回去看一眼美丽的意大利……还想听可爱的皓玥再叫一声“威廉哥哥”……还想去和那个人说一声“对不起”……
那个人……那个人……陆潇……陆潇……凌皓凛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头晕目眩跌跌撞撞地向一旁倒去。不能倒下去!还没有亲口对那个人说一声“对不起”,还有生命中最重要的愿望没有实现,怎么就能在这里倒下?!之前混沌的意识竟然恢复了大半,冰冷的似乎凝滞不动的血液此刻又重新在血管里流淌起来。
凌皓凛扶着墙壁站稳,定了定心神,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图纸和扫描仪器,对照图纸一个个的扫描过去,舱底各项数据到手,接下来只要把数据给陈汉森发过去耐心等待回音就好。
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只是这顺利很快就被打破了。舱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我们是凌市长派来的专业技术人员,负责舱内常规维修检查……”
几乎是同时,门被推开了,教父大人拿着东西躲到了最后方的仪器后。
“一切还都顺利吧?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上次海滨假日酒店出事就搞得一团糟了,这次要再出什么问题就完蛋了……”与之前在舱外刻意掩饰的客套不同,来人很直接的表明了不安和担忧,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格外清晰。
“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状况,我们保证这次不会再出问题了,船舱被守得像个铁桶一样,就是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做得很好,事成之后我们会把剩下的五百万打过来。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死守船舱,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个地方,剩下的技术性问题交给我们。”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教父大人猫着腰皱紧眉头,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潇一个人蜷在被子里,肩膀上一阵一阵地抽痛,他紧紧咬住下唇,承受着这如同暴风雨一般急促剧烈的疼痛。自那次之后肩膀上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大风阴雨的天气就会筋挛似的发作,寻常的止痛药和风湿膏药贴根本起不了作用。
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让他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充满精力地去养家糊口,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加之他不断恶化的肩伤,无奈之下只好关闭店铺,等到身体状况稍稍有些好转的时候再开店。
简陋的床铺前面就是柜台,柜台上散落着许多A4纸,每张纸上都是一个相同的男人轮廓,只是越到后面这个轮廓就越加模糊不清,作画者的手好像没拿稳笔,许多关键部位的笔画凌乱不堪。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小陆啊,过几天镇上好像要来个什么豪华游轮,上面需要临时的技术人员,一天的工资就有五百呢,我有事去不了,你看你方便去么?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赚白不赚。”
“……我……去……”
129、泪
“……咳……咳……我去……”陆潇支起身子,再次对着电话那边的人重复道。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店里的生意也日渐萧条,整日被绝望缠绕着,经济也愈发的窘迫起来。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要是再不打起精神来做些什么,恐怕很快要流落街头风餐露宿了。虽然被生活逼迫到了悬崖边缘痛苦得无所适从,他还是不想失掉最后的尊严。
一天就有五百工资,去做四天就可以赚到两千块,这样的事情听起来挺划算,两千块不多,但是起码可以使他衣食无忧地熬过这个月,而不用厚着脸皮低声下气地去向陌生的邻居们借钱。
这样想着,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陆潇坐起来,胡乱地往身上套着衣服,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颇为担忧他的身体:“小陆,你怎么还是咳得这么厉害?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好像很不舒服,到现在身体也一直没有好么?实在不行就不要硬撑着去了,健康第一啊!”
“没关系的,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了。那个需要临时技术人员的豪华游轮具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唔,我帮你看看……就在明天早上八点左右,港口那一带,你去了就知道。”
“好,我知道了,明天一定准时到。”
“注意身体啊,实在不行记得和我说一声。”依旧是充满担忧和关怀的口气。
“恩,好的。谢谢您,再见。”
挂了电话,陆潇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肩膀处的刺痛在时时刻刻提醒着那个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痛,即使痛成这样,还是要勉强支撑着爬起来,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能救得了自己也愿意救自己,再没有人会对自己施以援手——哪怕只是个善意的眼神。最爱的人都可以那样深深伤害、抛弃和玩弄自己,何况是别人?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不是没想过用死来解脱,不是没试过用死来解脱。刚分开的那些日子,每晚被思念折磨得无所适从,就连酒精也麻痹不了那深刻的想念,自己试过割腕。
明明昨天还缠绵地拥着自己,在自己的耳边吐露着绵绵情话的爱人,今日却拿枪指着自己,用最恶毒尖刻的语言刺伤自己,用最直接残忍的方式打破自己的希翼。这个人,怎么可以将自己捧上云端,而后再将自己重重的摔入地狱?!
陆潇不甘心。他的身体忠实地遵循着主人的意愿,即使腕上被划开又深又长的一道,即使鲜血留得满手都是,最后还是安然无恙。那些伤口最初的时候还会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鲜血,过一会儿便会顽强地自我癒合,凝固成一片狰狞的伤疤。已经划得够深了,再深就要穿透胳膊了,却还是没事,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