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第二天要早起,叶非见也没什么事就拿了本书早早地上了床,台灯散发出暧昧的黄光,沉重的眼皮慢慢地垂下来,两手耷拉下来,翻开的书页起先盖在胸口上,而后随着叶非的一个侧身,滑落到了一侧的床单上。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再没有什么声响。
睡得太早,叶非半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了一次,顺手按去了台灯,却发现房间里仍是有层光笼着。他半坐起来,看向一旁的桌子,发现桌上的电脑还打开着,屏幕一闪一闪的。
叶非明明记得自己之前已经将电脑关机了,看到屏幕整个暗下来他才走开的,难道是记错了?还处在混沌中的脑袋却也无法更细致地思考,只是摇摇晃晃地走下床,叶非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神情有点迷糊地看着那闪着光的屏幕,一瞬间似乎看到一个黑色的小影子在瞳孔中一闪而过。叶非浑身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将一边墙上的电源线给拔了,处理器的声音骤然而止,只留下屏幕的一点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去的余光。
叶非移开眼,两步跨上床,侧身一倒,整个人又卷进了被子中,被子里的暖意还未散去,贴在身上只让人感觉温暖又安心。
夜半时经历的事,往往让人感觉像一场梦,似乎发生过,却无法在脑海里留在更深的映像,总是那么似是而非、难辨真伪。
叶非早上起来之后,就记不清半夜起来关电脑的事到底是自己做梦做糊涂了还是真有其事,他看着自己使用了多年的电脑,总掩不去心里的一丝怪异。
这台电脑是叶非从家里搬过来的,已经陪了他很多年,但说是旧电脑,外表也早不复当初的模样了,屏幕换了两次,主机里的硬件换了三次,到现在,除了里头累积了十几年的文件夹资料,早就面目全非了。只有那些数据,叶非每次换硬盘的时候都会重新拷贝,也因此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偶尔打开那层层的回忆,也不乏惊喜。
大概是用得久了,就算是冷冰冰的机器也好像有了点灵性。
叶非有这种感觉很久了,他甚至给这台和他一起走过大半人生的电脑起了个名字——狗蛋,闹得本来想取笑叶非这小女生一样的行为的苏文笑得肚子都抽了。
“哈哈哈叶子你真是太有个性了不愧是我的偶像哈哈哈这什么名字啊,别人养狗你养电脑哈哈哈!!!”
“这名字不好吗?”叶非很正经地问苏文。
“非常有创意!我仿佛看到了一台活泼可爱的小电脑蹦蹦跳跳地朝我跑来的样子,噗我要不行了哈哈哈哈哈……狗蛋,狗蛋,乖~”苏文伸着手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显示屏顶部,突然整个人都弯了下去抱着肚子全身抽搐,那一整天苏文就差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
叶非扶正了因为苏文没轻没重地一拍失去了稳重的液晶屏,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你这样弄狗蛋会不高兴的。”
“狗蛋会不高兴的……狗蛋会不高兴的……”苏文跺着脚重复叶非的这句话,脸憋得都红了。
过了几秒之后叶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个人就为了这件事笑了大半天,旁边沉默的显示屏上映出他们年轻又生动的笑脸,仿佛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定格在了那个四角方框之中。
“叶非你完了,寂寞过头是会生病的,快点和哥出去耍耍。”苏文勉强直起腰板起脸说,然后连两秒都没保持下去就爆笑着强拉着叶非出去打篮球去了,边走边叨叨,“年轻人应该多晒晒太阳,不要和电脑交什么朋友啦,实在不行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帮你暖暖床呗~”说完还朝叶非抛了个媚眼。
叶非一脸嫌弃,只是补充了一句:“我电脑还没关。”
“别管你家的狗蛋啦,它又不会乱跑哈哈……”
虽然起名的过程诸多波折,最后叶非还是初心不改地让他的电脑拥有了狗蛋这么霸气的名字。
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当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叶非和沉默依旧的‘狗蛋’面面相觑了许久,本来面瘫一样的脸嘴角也不禁向上勾起,被自己这无厘头的行为闹笑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听得懂吧,叶非笑得是自己突如其来的童心。
不过,就算只是莫名其妙的直觉,叶非还是认为自己的‘狗蛋’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在电脑开着时,房间里似乎就会像多出一个人来,映在脸上的光,就像是另一个人的打量,有时甚至会觉得有点恐怖。如同大夏天,叶非有时坐在电脑前,也会不期然地感觉出凉意,不知从何处而来,让神经末梢都跟着一颤。
叶非觉得自己的神经质,也是从这里开始产生的。
那沉默地利于房间一角的,包裹着死气沉沉的壳,却在毫无防备地瞬间突然展现出存在感的另一‘人’。
不过这些也只是生活中的趣味插曲,叶非并没有多在意。一个故弄玄虚的故事,一场无足轻重的玩笑,都在心里留不下太大的波澜。
叶非把昨晚扔在浴室里的脏衣服捡起来,一股脑地扔进了洗衣机里,启动程序之后,就拿着外套和书开门走了出去,关上门,将刺目的朝阳隔绝在外面。
第六章
苏文大概彻底为了游戏闭关去了,叶非有一周都没听到他的音信。这一周他都在忙着代课,没有了苏文在一旁催促,叶非也就没怎么上游戏。说到底他并没有很大的热情,而且在游戏中那短暂的经历实在也称不上美好。
星期天的时候,苏文终于现身了,约了叶非一起去外面的饭馆吃饭,叶非本来是不大乐意出门的,禁不住苏文的软磨硬泡。
然而见到久违了一星期的苏文,叶非着实吓了一跳,眼前的人只能用憔悴来形容,一脸胡子拉杂,浓重的黑眼圈,蓬乱的头发,活像是看守所里刚放出来的,连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怀疑地瞅上一眼,唯恐遇上什么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