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真金身上几处大x_u_e,都被高俊扎了银针。
他受伤后气血凝滞,内力和劲力都不畅通,施针之后,身体里的淤血被强行打通,大x_u_e也被镇住,内力倒是运转起来,只是伤处和针扎的地方都像是被野兽啃噬般,撕裂一样的疼。 他出手前已经计算清楚,这一队人,除去一个领头的,还剩四个,那领头人思路清明口齿伶俐,面目也能看清,应当不是药人。剩下四人都未曾开口,眉眼也全部藏在帽檐下看不清楚,才是极危险的。
尉迟计算,自己强弩之末,能以一敌二已经万幸,两个大理寺暗线联手对付一个就是极限,剩下的人杀了过来仍是死路,倒不如从这个像是头目的人下手,由自己擒住这人做到牵制,再由其他人掩护高俊一起逃走,或许还能找到丝逃出生天的可能。 他计划第一阶段已经实现,立即再接再厉,一面挺了唐刀揉身而上想要捉人,另一面不断催促两个大理寺暗线,要他们守住马车。
那头目样的人拳脚功夫十分不济,轻功步法倒是颇有一套,似乎是知道自己与人交手占不到便宜,故意练了一套保命功夫。他上下左右的四处逃窜,身法飘忽,即便武功比对手差了太多,躲起来相当吃力,却也没让尉迟真金近的了身。
尉迟身上有伤,还在忧心身后的四个奇怪药人,一心二用后行动也比往常迟缓不少,只能频频对头目施压,再抽出空隙向后张望,观察另一处战局。
但身后的那处,却远没他想象中凶险。 四个官兵打扮的怪人,在尉迟出手后,不但没有上来围剿帮忙,反而是如同木头人一般,呆愣愣地立于原地,门户大开,一副束手就擒模样。 两个大理寺暗线先前也对四人多有防备,但见到这般场景倒也果决,找了绳索,利落地把那四个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起。
大理寺办案,最理想的就是生擒,尉迟对这两人的意图十分了解,但见到眼前场景,并不觉得振奋,想到的反而全是危险。
他心中混乱,攻势也稍凌乱了片刻,也就是毫厘工夫,给那头目留下了喘息空间。
头目借着机会脚下一蹬,顿时来到了数丈外,与尉迟隔开距离。尉迟才要追上去,那人也不惊慌,只是借着这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断周旋,另一方却自袖口里掏出一把竹哨子叼在口中,吹动起来。哨子十分奇怪,明明见到人在吹动,却怎么也听不到声音。 头目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让人看了十分心慌。尉迟忽然心中惊醒,立即回身对身后两个暗哨吼道,“杀了他们!”
其中一人正向这方奔来协助他,才跑到一半,被他吼得一下愣住,停顿在当中。
尉迟焦急万分,才要继续解释,却忽然见到那人胸口像绽出花开,瞬间冒出红色的血光。那人低头愣愣看着自己胸口的刀尖,似乎十分疑惑,又慢慢地抬起头来,吃力地望向尉迟,好像是要向他求个因果。 尉迟撇下头目追向这边,才要触碰到人的片刻,刀尖忽然一拧,更多的血喷出来,溅上尉迟手心。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终于一头栽倒在地,再也动弹不能。
尉迟真金终于看清,四个如木头一样的怪人,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死气沉沉,一个一个挣脱了绳索活动起来,其中一人手中,还提着杀人后通体沾血的尖刀。
尉迟真金两眼几乎冒出火来。 剩余的一名暗哨没有如伙伴那样被人一击得手,正在奋力对药人抵抗,但药人力大无穷,仅是一个出来对付他,已经险象环生。尉迟真金扑过去,堪堪架开了要他命的一击,挺刀直上将他护在身后。
四个药人似乎更是习惯单兵作战,无论是杀人还是搏斗,都只有一人出来应战,尉迟真金知道他们厉害,杀招尽出,力图将药人直接斩于刀下。
他不断催动功力,身上扎了银针的位置已经疼到无法自持,嘴里满是腥味,但仍然靠着毅力暗自强撑,心里想的全是如何保护同行人的周全。 头目见他这样拼命,低头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定下心来,集中吹起嘴中听不见声响的竹哨。
尉迟在搏斗间,对周身环境也多有观察,一击之后,定神看去,忽然心中暗叫不好,其他三个等在原地的药人,已经少了一个。 他急忙旋身,却又正好看到薛勇派来保护他的另一名暗哨,正被药人一刀切开了喉咙。
“这些天下来,我cao纵药人的能力也稍有长进,在与尉迟大人这样的高手交手时,也可以勉强多催动一人了。不知道尉迟大人对这结果可还满意?”
那头目开口说话,cao着把他从未听过的嗓子,尉迟真金两手微颤,视线直戳在头目身上。 两个药人一同向他袭来,攻势虽不如单独一人时凌厉,却因为数量加倍,逐渐占了上风。 尉迟真金忍着剧痛,身上已经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血口子,但接连见到同伴死在自己面前后,他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满腔都是冰冷扎手的恨意,对眼前局势丝毫没有畏惧。
“所以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药人不止一个,每一次暗杀却都只派出一人。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将药人砍杀到仅剩一息尚存,他还有能力击伤我。只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全凭你一人cao纵,只要仍能接收口令,就能继续作战。你每次出击时躲在暗处催动药人,得手后再与药人一同离开,所以你武功低微,逃跑能力 却又上佳。” 头目笑笑,“尉迟大人不愧是不足而立便誉满神都的少年英雄寺卿,即便被强敌夹攻仍能断析个中缘由,我也十分佩服。” 他一边说话,一边也毫不分心地吹动竹哨,药人在他指挥之下,越战越勇,压制的尉迟愈发吃力。
“尉迟大人,我仍然不想同你为难,只要你交出马车中的人,我便给你留下生路。”
尉迟真金奋力阻挡,就是为了将药人拦在车外,听他这样说起,心中觉得讽刺,反而笑了,“我将他交出来,你再一刀砍了他,费这样大的心力,你不觉得多余?”
那头目却皱了皱眉,“我从未想过一刀砍了他,你如果将他交出,我保证绝不伤他x_ing命。” 他这话与一直以来众人的想法截然不同,自从高俊现身以后,任谁都是以为药人为了将他杀人灭口而来,绝不伤害x_ing命仅是抓人,却又是为了什么?
尉迟真金双眼圆睁,不住思索。 他先前一击得手,银球自头目耳边擦过,还擦掉一缕头发,自那之后在搏斗时,总会发现那人有心护住耳后。他之前以为这是因为银球划过,那头目负伤疼痛的下意识动作,此刻看来,反而察觉是一处线索,立即由此思索到了别的事物。
“风府风池两个x_u_e位,就是我们门中易容术者的大忌,绝不能碰。”沙陀这样如是说道。 尉迟笑道,“这么机密的事,你就舍得告诉给我,不去说给狄仁杰听?”
高瘦的青年一下便气鼓了脸,“不是信不过他,只是他最贪玩,绝对会手欠故意来碰,倒不如等以后有了需要再说。大人你做人规矩,说给你听应该不妨事。”
他这样一说,反而把尉迟噎在当场,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才想要去碰对方耳后的右手,自己抓了抓头,呵呵笑起化解尴尬。
尉迟紧盯头目耳后的风府风池两x_u_e,忽然心中极度清明,“你也是易容术者?”他话才出口,便又自己补充道,“你也是王溥门下,易容术者!”
头目牵起自己平淡无奇的脸皮,嘴角挂笑,望了望他。
尉迟真金脑中所有凌乱的线头仿佛在此时一下顺畅起来,根茎分明,条理清楚,他紧盯着面前陌生的脸孔,一字一句说道,“你是王溥门下,所以你懂得药理,可以自行推衍出药方制药,所以你能够轻易看穿易容术,使出这样一招调虎离山,诱我们在此,所以你明白奇门异术,可以用竹哨cao纵药人。但你……你一次至多只能cao纵两人,能力不够,因此想要把小胖也抓回去,逼迫他入伙,利用他的能力与你一同行事。” 头目紧盯着他,听他说完这一出话,稍停了停,才幽幽开口声音低沉。
他说道,“妖后……害我们至深……”
他先前无论佯装官兵,还是与尉迟过起手来,脸上均是带了几分胜券在握的戏谑表情,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和脸孔却都是一团愤恨,几乎是咬着牙,压着嗓子,将心里的恨意也一同抖了出来。 “妖后,为了篡权心狠手辣,只怪我当年年幼无知,识不穿个中凶险,直到师门散了师父也丢了,才知道她的险恶用心。你的大理寺,难道不也是同我师门一样,在妖后手心里,昔日多少的风光也被拆到分崩离析……”他提起旧事,眼中几乎泛出水光,身体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狄少卿为人刚正不阿,在神都最受景仰,为了反对妖后却也被抓了起来羁押,我听说他已被挖掉了双眼,关在焚书院里日复一日地烧些妖后不愿看的奏折,那样一个人,便被这么毁了,妖后一个女人,她好毒的心……尉迟大人,你为人最重情谊,看不得朋友半点闪失,竟然也能容忍妖后这样对待旁人?”
尉迟真金听他这样说道,身体巨震,动作也迟缓一拍,立即便被药人抓到空隙,一掌拍在了肩头。他向后疾退,重重撞在了车沿上,再抬起头来后已经嘴角带血,两颊一片惨白。
头目并不放过他,却也说的苦口婆心,“我已经同虢州杨姓人约好,潜心研究控制多数药人的方法,待他集结了兵马,一同做成药人军。先前在此掀起的风浪只是试水,真正的目标便是杀掉妖后和一众j-ian臣,迎庐陵王复辟,保我大唐根基。这是千秋万代的伟业,届时狄少卿也必然重获自由,你们二人回归大理寺,再过 起先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生活,难道不够痛快?”
他再逼近一步,“尉迟大人,请你让出马车,让我把小胖带走。”
尉迟真金用尽全身力气紧持着刀,胸中气血翻腾、不住喘息,几乎随时就会倒下。
他眼前不断浮现支离破碎的场景,耳畔一直缭绕方才听到的话句,每一个字都稀松平常,连接起来却犹如刀子剜心,刺得鲜血淋漓。
曾经一次他与狄仁杰沙陀一起去北地极凶险的地方探案。在交手过程里,狄仁杰负了伤,整条大腿都被刀子划开,刀口有一指粗细,皮r_ou_翻起,看一眼便心惊r_ou_跳。 这种受伤也是会要命的,尉迟真金立即便从官服上扯下长长的布条,紧紧缚住他腿根止血。那是狄仁杰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小胡子青年虽然眼前阵阵发黑,但见到一向高傲又爱惜仪表的寺卿大人肯为自己破坏衣物,满脸焦急,反而觉得有趣,用断断续续几不成声的气音继续与他调笑,“下官,下官这一次受伤,竟能得到大人这般……照料。即便……就是死了!死了都是祖上烧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