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燕, 唯有清凌卫中,一名普通兵丁方能在一次战斗分到十两银钱。若是放在其他军中, 哪怕上头有赏银赏下来, 层层盘剥之下,最终能到普通兵丁手上的也就两三成。
清凌卫待遇好,军纪严明,能打胜仗,伤亡极小,故凝聚力一直极强。人心都由r_ou_长, 对比其他地方军与私军,清凌卫别提多好。久而久之,清凌卫将士从上到下,对荀飞光都发自内心地崇敬。
清凌卫拿到银钱的消息渐渐传出去,过来开荒的青壮农人听到消息,越发心底痒痒,明里暗里打听清凌卫是否招人,就算不能成为正式的兵丁,成为辅兵也好,待遇这么好的军队可从来没有。
沈歌将消息传出去,言明清凌卫不招壮丁,不过众将士少有成婚者,若有女娘愿嫁进来,上头还会帮忙建房。
消息一扩散,不少人蠢蠢欲动,清凌卫的兵丁都是正当年的健壮男儿,大多数清凌卫身材高大而面目周正,手里还有银钱,再受欢迎不过。
那等不爱护女儿的家庭,恨不得当即便把家中女娘嫁进来,好好收一番彩礼。
爱护女儿的家庭则担忧女儿生下的外孙是否也要参军,清凌卫要打的仗多不多,女婿是否有丧命之忧。嫁女儿总要为女儿好,总不能让女儿嫁人却随时都要准备守寡。
沈歌感觉到这股风气后并未着急,反而吩咐下面暂时不必准备将士的婚事,让百里宜与荀九的手下将消息扩散开来,最好扩散到南关城以外,多扩几个府也行。
清凌卫中都是大好男儿,长州县与飞羽县太小,出色的女娘也少,沈歌虽想帮底下将士尽早成家,但也并非来者不拒。
婚事乃双方相互挑选,女娘们可挑清凌卫将士,清凌卫将士也要挑女娘方成。
至于广大女娘担忧的清凌卫下一代是否要入清凌卫,沈歌将清凌卫的收入待遇放出去,又放出每年想报名加入清凌卫的人数与清凌卫真正招收的人数,用事实表明清凌卫不需强求。
清凌卫待遇好伤亡小,每年想入清凌卫之人不计其数,纵使清凌卫的后代想加入都得经历层层考核,绝不可能直接强硬要求下一代参军。
清凌卫的兵丁条件一直不错,不过他们南来北往地跑,一直未安定下来,荀飞光等人一时又未考虑帮底下将士成家的问题,故大伙儿成婚的少。若真论起来,清凌卫的兵丁但凡想成亲,媒婆那都有一大堆好女娘介绍,压根不必愁。
这半年多以来,沈歌与清凌卫联系越来越紧密,渐渐地,整个清凌卫的后勤都归沈歌管。在沈歌管理之下,众将士的日子越发好过,吃穿住行都比以往上了个台阶,将士心中的感激越发强烈,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荀飞光与沈歌之恩。
这次端下洋夷的老巢,一大笔银钱进账,沈歌又重新规划一番,打算再次扩建营地。
别的不提,近十年内,清凌卫应当都会住在此地,因此建起一个个小家十分重要。
沈歌打算建两种营房。
一种为集体营房,一屋睡十名兵丁,床铺分开,配置箱柜桌椅,让每人都有自个的小空间,尽量住得舒适一些。这种营房为清凌卫官方营房,一切都由清凌卫付账。这十名兵丁中,有一名班长,而十个班即一百人中有一个百夫长。这样比较能形成一种纪律严明而又亲密的关系。
单身汉住集体营房,成家的将士则住另一头。
沈歌打算另外一边建造排屋,也是十名兵丁住一排,每家配置三间房一间厅一间厨房及一间冲凉房。这种住房虽统一建造,造价则为清凌卫出一半,将士出一半。将士可将家人迁入其中,正好这边人少地多,可顺便开荒。税收按照大燕规矩,直接交入清凌卫当中。
清凌卫的兵丁大多都是荀家收养的孤儿,其中孤儿比例高达八成,对荀飞光忠心耿耿,若他们有下一代,下一代在清凌卫中长大,忠心自不必提。
当然,不愿在这安家的将士沈歌也不会勉强,待他们到四十岁,拿上粮饷赏银,高高兴兴归乡便是。
沈歌做好规划,砖厂那头的规模自然需要扩大,更多将士被抽调过去,找土造窑烧砖。
烧砖极苦,开荒也苦,但所有将士无一句怨言,大伙都心中都充满期盼,期待早日过上沈歌规划的日子。
荀飞光将沈歌做的事看在眼里,沈歌的规划图中已有良田,有护营河,有大规模的营房,若规模再大一些,连一座小城也算得上。
荀飞光从后头抱着他,将脑袋搁在他肩上,带着笑意问:“小相公打算在这久居?”
“有何不可?”沈歌拖着这个大累赘走到从洋夷那头收缴过来的舆图面前,将地图指给他看,“荀哥你瞧,这是大燕,格格大陆在这,也许更远一些的海外还有其他大陆。洋夷现今有大船,有司南仪,还有火器等,他们野心勃勃,流窜至各处发财。”
“大燕这么大一块肥r_ou_,这些洋夷必不会视而不见。这么一来,大燕始终要受洋夷s_ao扰。打退一批又有一批,层出不穷。”
荀飞光神色严肃了一些。
沈歌接着道:“我们能拒洋夷一时,却无法拒洋夷一世。现在虽已将周围肃清得七七八八,但迟早还有别的洋夷会过来,到时若我们不在,再来胡一庸那般昏庸的两广总督,什么时候大燕外头的岛全丢光也不足为奇。”
“在北蛮那头,你已妥协一次,吃苦的最终是跟着你的将士与当地百姓。南关城这头,我们已创大好局势,万万不可能再拱手让人。”
荀飞光望着他明亮的眼眸,心里头陡然不是滋味,“这大燕归根结底还是他燕家的。”
“不,荀哥,你错了。”沈歌认真地望着他,“这片土地属于居住在上头的百姓,永远不属于哪一家。哪怕现在皇帝们轮流坐拥天下,最终也还是会被百姓推翻,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天下。”
“我想守护一方,也并不为皇帝,而是为这一方的百姓。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愿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不受欺压,不必像畜生一般任人抢掠。”
荀飞光与他对视,忽然眼底流露出些笑意,“有理。”
“荀哥,你还记得大燕乃至前朝的历史么?”
荀飞光嗤笑,压在他肩膀上,在他耳边低语道:“大燕就那么几十年,皇帝方二代,有何好不记得?至于前朝——小相公莫非以为我不读书?”
“哪里会?荀哥可是大燕第一个文武双状元。”沈歌朝他笑笑,“荀哥你还记得前朝的异姓王们么?”
“嗯?”
“既然前朝能有异姓王,为何大燕不能有?”沈歌眼中透着些能称得上野心的东西,“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将将士们的x_ing命都托付在皇上的良心上。还有荀哥你那些老部下,若他们感到憋屈,因你受打压,我也希望他们能到南关来,能发挥自身的长处,而不是庸庸碌碌度日。”
“你我已成亲,不会有亲生孩儿。诚然我们挣下那么大的家业也无用处,但我还是想尽我们可能,去庇护一方。不仅庇护本地的百姓,也庇护卷入权利斗争的将士,甚至庇护这江山。”
“我想以南关为据点,开创一方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城市。也许我能使南关成为大燕最为繁荣的地方,使大燕成为天下所有人向往之地。而这一切,都需要我们将南关掌握在自己手上,比如荀哥你成为雄踞一方的异姓王。”
第84章 规划
荀飞光眸色微暗, 从失忆到现今, 他第一次发觉沈歌对当今皇帝完全无敬畏感。
沈歌心中倒未必是不尊重皇帝, 只不过他拥有前世记忆,自然难以如本朝人一般诚惶诚恐, 将皇帝当成天子来敬畏。
沈歌对皇帝的敬畏程度只能维持到对上司的尊重,再无更多的忠君思想, 他压根不认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一套。
人生而自由平等, 这句话伴随沈歌多年, 早已刻入骨髓,当一个人知晓自由平等的滋味后, 无论再怎么被人压下头颅, 心中仍会对自由平等有所念想。
沈歌昂首挺胸站得习惯,自不会奴颜婢膝重新回去跪着, 对那等低到尘埃中的生活习以为常。
荀飞光从背后将沈歌整个人抱到自个怀里, 在他耳边低声问:“当真想你相公成为异姓王?”
“有何不可?”沈歌侧过头看他,认真问道:“早在千百年前便有人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难不成我们如今的见识还比不过前人?”
荀飞光大掌在他脑袋上摩挲一下, 薄唇微挑,在他耳边说道:“当然不,不过先前没想过这些事而已。”
封王一事需慢慢谋划,营地里有许多杂事需要两人处理,洋夷那头也需细心拷问追查。
十一月中旬,胡奈青、于醉墨及秦实抵达, 几人未有公职在身,一路走来,十分悠闲。从京都到南关,三人走了两月有余,一路游览过来,于醉墨与秦实皆黑了一圈,胡奈青倒一如既往地白皙清瘦。
沈歌见到胡奈青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请他替荀飞光瞧病。
胡奈青风尘仆仆,见状安抚地对有些紧张的沈歌笑了一下,“我先前为荀兄卜过一卦,他这次有惊无险,你不必着急。”
“话虽如此说,但记不起前尘往事总归不大好,胡大哥你帮忙瞧瞧罢。”沈歌拉着胡奈青进屋。
荀飞光现今只能忆起十六岁之前那些事,他后来才认识胡奈青,故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好在沈歌平时没少提起他,荀飞光方不至于排斥。
胡奈青望着荀飞光脸上隐隐警惕的神色,不由打趣道:“荀兄这一失忆,x_ing子倒比先前外露不少,起码不那么端着了。”
荀飞光淡淡反击,“我何时端着过?年纪大了自然内敛些罢了。”